蔡司知道权势能给一个人带来的影响,以己度人,他不相信温德尔会是例外,就像温德尔坚信如果蔡司是雄虫,他绝不会让忒西弥继续存活下去。
价值观不同,他们彼此猜忌的本能已经刻在骨髓中。
温德尔冷下声音,“我不是你。”
话不投机半句多,蔡司哼笑一声,不再说话,两人把情绪发泄在这场本不用如此激烈的打斗中。
留下足够的搏斗痕迹,蔡司透过舷窗看到飞船驶入星球的苍茫绿景,从怀中掏出两条柔软的金色物体,套在自己虫翼的边缘。
像丝带一样的金色长条附着在虫翼上的瞬间变得坚硬锋利,蔡司后退半步,把虫翼抵在飞船舷窗的落地玻璃上,旋转自己的身体。
呼啸着风声的椭圆形窟窿被切割下来。
温德尔瞥了一眼下面的景象,皱眉,“这里离水源太远,还没到动手的时机。”
蔡司不以为意,“你的速度还在乎这些?就在这里下去,免得夜长梦多。”
温德尔看也不看地挥开蔡司的手,雌虫正准备动手推温德尔下去。
在上辈子的无数任务之后,温德尔已经对蔡司做出的任何命令性语句或者动作产生了下意识的厌恶,他准备直接自己跳下去。
蔡司挑眉:“你——”
没人预料到的是在纠缠的关头,一道黑影突然朝着两人袭来,披散着灰发的雌虫加入了这场有预谋的缠斗,隔绝两人的接触,把温德尔护在自己的身后。
看清雌虫的脸,蔡司吓了一跳:“卡约斯?!”
温德尔看着卡约斯暴起的小臂青筋,骤然意识到蔡司很有可能因为袭击雄虫的动作而成为卡约斯攻击的目标,他的确是忌惮着蔡司不假,但蔡司在忒西弥的确是一个强大的助力。
温德尔知道用什么方式能制止住思想传统而刻板的卡约斯,“住手,我用雄虫的名义命令你——”
话音骤然停止。
卡约斯侧过脸做出“看”他的动作,这让温德尔看清了雌虫现在的状态:他因为某种不知名的痛苦而表情狰狞,身上肉眼可见地横着许多道新鲜伤口,轻一些的往外淌着血液,情况糟糕的皮肉外翻,甚至深可见骨。
最严重的一道斜跨过他的脖子,几乎割破卡约斯的气管。
温德尔想不出飞船上有谁把卡约斯伤到这个程度,不,也许真的有一个,那就是卡约斯自己。
但是为什么?
就是这一瞬间的迟疑,异变突生。
原本面对着蔡司摆出攻击架势却迟迟不动的雌虫,不知下了什么决心,突然猛地向后转身,用尽力气扑向温德尔,对此毫无防备的雄虫瞬间就被雌虫带来的巨大冲击力扑得向后倒去。
越过卡约斯的肩膀,温德尔只来得及看清蔡司脸上的惊愕和迷惑。
他和卡约斯一同向后仰去。
不好,温德尔的心中响起警报,一阵阵潮湿的雾气夹杂着清新的植物气息从破碎的舷窗外涌进,而现在这股气息变得越来越浓,飞船上贵重的熏香味道变淡。
他们即将跌出飞船。
在温德尔原本的计划中,卡约斯不该出现在这里,不该突然打断蔡司的“攻击”,更不应该和温德尔一起坠入荒雾林星的丛林中。
来不及想这一系列的变故都是为什么,温德尔开始挣扎起来,但却发现自己被雌虫牢牢地禁锢在怀中,凭借这具雄虫身体挣脱开卡约斯的束缚完全是不可能的。
此时,他们已经跌出飞船,正在向下方的森林急速坠落。
夹杂着水雾的冷风刮在温德尔的脸上,他望着天空中不断缩小的飞船,知道这段距离是虫族的羽翼可以弥补的。
他扯着喉咙让自己的声音盖过风声,“卡约斯,你放开我,自己回飞船上去,这是我作为雄虫的命令!”
雌虫对温德尔的话无动于衷,甚至连身后的羽翼都没有张开,任凭两人在高空中以极快的速度向着地表森林坠落。
温德尔不可置信地看了一眼卡约斯,后者银色的眼眸淡漠地低垂着,里面一片死寂。
他看起来丝毫没有自救的想法,毫不关心自己可能在几秒后就会狠狠地砸在地面上,和温德尔成为一片血肉交融的烂肉。
即使强悍如卡约斯的体质,也绝不可能从这种冲击力下存活。
直到此时,温德尔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
卡约斯不是要保护【加勒德亚】,他是要和自己同归于尽。
温德尔太相信卡约斯对雄虫的忠诚,也太相信他不会伤害自己,以至于当他意识到真相的时候,他们坠落的高度已经能平视远方的山脉。
随时可能有一根坚硬的树枝从任何一人的身上穿过,刺破他们的器官,最后他们的尸体将永远悬挂在那根不起眼的纸条上。
即使这些没有发生,他们也即将跌落在地面上,被巨大的冲击震碎全身的器官和骨骼。
他不能等了。
虽然不明白卡约斯现在的状态从何而来,但温德尔知道雌虫此时什么话都听不进去。
一股浓厚的雄虫信息素从温德尔的腺体中涌出,被温德尔拧成一把尖刀的形状,朝着卡约斯的颈后狠狠刺去。
这是他研究出的虫族作战方法,对雄虫来说不是什么难事,但养尊处优的虫族雄虫不需要战斗也懒得思考,导致温德尔是第一个发现雄虫信息素可以致使雌虫出现短暂昏迷的雄虫。
卡约斯还没想清楚发生了什么,就无法抵挡地陷入腺体被攻击导致的昏迷中。
感受到禁锢在自己背后的双手松垂下来,温德尔伸出一只手拦住卡约斯的腰,另一只手变成利爪,抓住最先映入眼帘的一节树枝,利用枝条的弹性缓冲下落的速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