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约斯靠在舷窗边,身上套着一件宽松的白色外袍,淡灰色的头发上反射着来自太空的微光,形影单只的高挑背影在背后无垠太空前显得有些寥落。
目之所及的半边侧脸是惊人的苍白,挂着一种紧绷而怪异的表情。温德尔怔了怔,下意识喊了一声:“卡约斯?”
后半句的“你还好吗?发生什么了?”在脱口而出之前被他迟来的理智吞回去。
温德尔提醒自己现在是加勒德亚·里昂,和卡约斯只是表面的订婚关系,他不应该为看到卡约斯而感到惊喜,更不应该关心卡约斯。
卡约斯浑身一震,像是受到了某种惊吓,身上死寂的气息骤然减弱,“温——”
一股惊人的刺痛在温德尔的皮肤表面划过,刮过他脖颈后方释放雄虫信息素的腺体,温德尔只觉得汗毛倒竖,努力压下兽类受到挑衅时想要咆哮的冲动。
这是虫族的触觉系统,卡约斯的天赋天生比其他虫族厉害许多,不控制力度甚至会让对方产生被攻击的错觉。
但卡约斯后天的失明让他对这项能力的运用称得上炉火纯青,不应该发生失控的情况才对。
“加勒德亚大人,日安。”卡约斯的声音恢复冷静,按照虫族礼仪施了一礼,完美的细节和尊崇的姿态挑不出任何毛病。
但温德尔太了解他了,以至于从他的声音中听出了别的东西,像是压抑着的愤怒,甚至……
“请原谅我出现在这里打扰您的雅兴,我这就离开,祝您午间愉快。”卡约斯轻柔地说,精准定位到温德尔方向的一双银色眼眸璀璨发光,错身时给了加勒德亚一个温柔羞怯的完美微笑。
温德尔却感到非常不适应。
这样的卡约斯就像是一只没有灵魂永远在微笑的布偶猫玩偶,但真实的卡约斯却是一只伤痕累累但骄傲又执着的小豹子,有时会用傲慢的姿态掩饰撒娇的行为,非常可爱。
那样的姿态只有温德尔能看到,加勒德亚只能得到一个没有灵魂的躯壳,这让处在自己另一个身份下的温德尔本人感到一阵完全不合理的嫉妒。
他不想要一个没有灵魂的玩偶,他想要自己的小豹子回来。
……
温德尔熟练地用理性将感性的想法压下去,他半个小时后就会从这扇舷窗中消失,让任何虫族目击到他和卡约斯在这里产生互动,对后者来说都非常不利。
他压下心中的疑惑,冷笑道:“滚,不要出现在我的眼前。”
卡约斯像是什么都没听到一样,顺从地应了一声,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温德尔允许自己欣赏了两秒卡约斯离去时的背影。雌虫走路时步伐轻盈,几乎没有声音,这是长期练习伏击的标志。
两秒后,他收回目光,在空无一人的飞船空间内动了几秒。
细碎的脚步声应声响起,蔡司从不远处的墙后转出来,脸上挂着高深的笑容。
“中午好,”早就到达约定地点、并看见了刚才发生的一切的蔡司亲切问候道,“被带绿帽子的滋味怎么样,是不是很好笑?”
温德尔:……
不会说话就闭嘴。
蔡司和温德尔之间的关系很复杂,被他们之间那段沾染着阴谋与血污的历史影响,温德尔始终做不到像对待其他忒西弥成员那样对待蔡司。
他没什么表情地对突然出现的蔡司点头,示意他现在可以动作了。
“真是绝情啊,什么都不说吗?”蔡司不以为然地调笑,“那我下手可就不给你留情了。”
温德尔:……
说得像他打得过自己一样。
一对体型较小的亮蓝色虫翼出现在蔡司的背后,闪烁的光让温德尔的神经一阵紧张,生怕把飞船上的其他虫族引来。
“你在干什么?”温德尔压低了声音质问道,“我们不能引起注意。”
蔡司抖了抖自己的虫翼,“别担心,我已经处理好了,没人会出现在这附近,你确保你的小情人不捣乱就行。”
话音未落,他就猛地向温德尔袭来,虫翼边缘带着一股诡异的甜香,让温德尔怀疑这双看起来就毒性不小的翅膀是否真的会在割破皮肤的瞬间注入毒素。
蔡司的动作干脆利落,看起来有着不少的实战经验,出手也果断,最重要的是够狠辣,即便是只需要演戏的场合,他下杀招的速度也没几分收敛。
如果温德尔真的是一直手无缚鸡之力的雄虫,蔡司的虫翼真的会割破他的喉咙。
但温德尔不是。
蔡司的身手的确很好,可惜温德尔的经验和反应速度在他之上。他不想在飞船中留下利爪的痕迹,没有显露兽人的特征,赤手空拳地与蔡司缠斗在一起,还饶有余裕地问,“你来真的?”
蔡司甩了甩额头上的汗滴,在温德尔有意的停顿下终于找到机会喘了口气,高深莫测地勾起嘴角,“试试总没有坏处,改天指导我两下?”
蔡司和温德尔之间的关系很复杂,蔡司本来是帮助温德尔脱离斗兽场控制的救命恩人,但却看重豹族兽人的杀戮基因,把温德尔从一个泥潭推进了另一个深渊。
十年的时间,他们既是主仆,又是关系扭曲的朋友,既彼此忌惮,但又彼此了解。
温德尔看出蔡司此时的杀意是真实的,稍微想想就明白其中的原因,“你知道蓝钦提到的那件事?”他指的是失忆前的自己瞒着忒西弥的那个实验。
“知道的不比你多,但多少知道一些,”模棱两可的语言是蔡司的拿手好戏,他坦白的必然是能给他带来好处的事情,“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要让你失忆?之前的你真的会忠于忒西弥的事业,答应这些任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