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旋即拿起墙角的铁棍,疾步向角落逼近。
没等到再有人进门,屏息良久的方秋终于松了一口气,背在身后的双手不由得紧紧攥住,极力压下振奋的心跳,可重燃的希望如暗夜的残光,映在了方秋的脸上。
打手抄起铁棍就要砸下,却见浑身狼狈的方秋竟然在笑,顿时惊异得起了一后背的鸡皮疙瘩。
“笑什么笑,看来是打得不够狠!”
冰冷的棍棒在血肉之躯上留下条条血痕,束缚着方秋双手的扎带在挣扎下嵌入骨血,浓烈的血腥气在空气中渐渐弥漫开,混着地下室咸潮的恶臭,坐实令人反胃作呕。
“妈的,私娃子命真硬,老子手都打疼了。”打手恶声骂了句,转头吐掉嘴里的槟榔,将手里的棍子朝门边一撇,找了块勉强干净的地方坐下。
他从裤兜里摸出了两根烟,递了同伴一根,从他那儿借了火,畅快地仰着头吞云吐雾,余光瞥了眼地上奄奄一息的方秋,不爽地说:“你要是真死了也怪不着我,是富哥说要留着你的命慢慢耗死你,不过你要怪就怪自己没脑子吧,居然敢和富哥作对。”
方秋不言无语地躺在地窖角落,眼中没有怨恨与恐惧,只是冷漠地看着刚才虐待自己的人,又借着打火机点烟时的微弱灯光,终于知晓异味的源头原来是角落里垒着的泡菜坛子。
透过袅袅烟雾,打手目光直接地打量着自始至终不哭不闹不求饶的方秋,眼神中多了几分好奇,这人究竟是真不怕死,还是觉得自己还有活路?
不管是那种想法,都很可笑。
偷闲的打手把玩着手里的打火机,火焰在幽暗中亮了又灭,有一搭没一搭地和同伴插科打诨,压根不在意角落里遍体鳞伤的人死活。
方秋的目光紧紧盯着那忽亮忽灭的火光,即使眼睛瞪得发酸发疼了,也没有移开视线。
明明已是穷途末路,明明此刻的自己没有任何依仗,可方秋就是愿意相信魏珩的承诺,因为对方是人民警察,也因为那是一个对他许诺即使付出生命也要救他出来的人。
身上的伤口还未愈合又开绽,满是鲜血的上衣早已看不出原本的颜色,紧紧粘在伤口上,只要动一下都会扯到。
大量失血让他突然觉得很冷,挨了几棍子的后颅至此时还有震荡,猛烈摇晃着他的神智。方秋不甘心合眼,可逐渐游离的神魂带着他的躯体脱离控制,终是无力地垂头昏了过去。
明天……他会有明天吗?他的明天是什么?
——
“方秋?方秋?”
“谁!”
听到耳边呼唤的声音,方秋霍然睁开双眼,警惕地看向喊自己姓名的人,迷蒙的视野随着眨眼逐渐清晰,他终于看清身边的人竟是许久不见的室友。
他紧锁着的眉头逐渐舒展,躺在床上不敢置信地向下看去。
他尝试着动了动手指,不再有牵扯伤口的撕裂感,这才缓缓抬起双手,如梦初醒地一点点活动着关节。
两名室友面面相觑,没明白方秋这一脸的意外源自何处,再唤了声:“方秋,你怎么了?”
“我……”方秋还不知从何说起时,神智在诧异中惊醒,旋即想起自己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得做。
他动作迟缓地双手撑起身体,紧攥着床沿翻身下床,久违的直立令他双腿不适应地有些发软,不受控制地半跪在地。
来不及原地适应,方秋踉踉跄跄地向室友的床边挪去。
“你、你咋了这是?睡太久腿抽筋了?要拿什么和我说,我帮你拿。”室友见状赶忙要来扶人,却被方秋抬手制止。
方秋回头环视了旁边一圈,大概是他起得迟了,宿舍里没剩几个人,但他还是压低了声音对室友说:“帮我挡着点。”
室友不太理解,但还是照方秋的示意帮忙挡住了其他人的目光,期间他们好奇地悄悄扭头偷看,只见方秋翻出了他们藏在床底的药油、酒精和纱布。
这些东西都是他们费了好大功夫和园区的人换来的,可不能被人发现,难怪方秋要这么躲着。
室友确定方秋把东西在身上藏好后,忍不住关心道:“怪不得你早上不对劲呢,是伤口又裂开了?”
方秋刚想回应室友,让他们放宽心,余光瞥见有人影正急匆匆地朝他们走来,到嘴边的话顿时收住,最后说了句:“别担心我,照顾好你们自己,哪儿也别去。”
“方秋,你……他们……”
“是出什么事了吗?”
室友两人顿时慌了神,还没从方秋那儿问出答案,就见一名身形彪悍的打手朝他们冲了过来,一把抓住方秋的衣领,反手把人摁倒在地。
“方秋!”
听到室友的喊声,已被限制行动的方秋对他们默默摇了摇头,而后移目望向缓步进门的熟人。
“狗崽子,你胆儿挺肥啊!”富哥看了看手机里的监控画面,又斜眼睨着地上的人,随机咬着后槽牙下了命令,“把他带走。”
坛子
熟悉的昏暗,熟悉的咸臭味,方秋顺从地被打手拖进暗无天日的地窖,老实了一路的他在进门前像是突然醒悟了一般,用劲挥开了打手的掣肘,拼命向外头跑去。
富哥的脸色顿时黑青,喝道:“给我抓住他!”
方秋还未从梦魇中抽身,双腿使不上劲儿,没跑两步就要被打手追上,手边没有傍身的武器,只能脱下外套朝打手砸去。
打手敏捷地闪开,未遂了他的愿,又听掉在门边的外套落地时发出一阵玻璃碎裂的声音。
保镖上前一步挑开外套,浓烈的药油味霎时冲进所有人的鼻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