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发现警察在回避他提出的一切有关魏警官的问题时,就觉得不对劲,现在梁警官没有给出确切答复,但答案其实已经很明显了。
“方秋,冷静。我们马上就到,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回答你,好不好?”车刚停稳,梁戎就迫不及待地冲出车门,快步朝住院部跑去。
方秋双眼有些失焦,顾不上手里的手机已经被父亲抢走,低声不断重复着“是我害死他的”。
周围像是起雾了一般,给方秋的双眼蒙上了迷障,周遭的一切都看不太清,越是努力想要看清,就愈发模糊混乱。
在这之前,他无数次地自问,后不后悔毕业旅行,如果再给他一次选择的机会,他还会不会去?他的答案是纠结的,会不甘心自己一直走在父母安排的道路上,也会对辜负家人而感到愧疚。
可在当他知道因为自己的一通电话,导致一个活生生的人就这么没了的时候,他只有一个答案——他是个罪人。
“我不该打那通电话的,不该让他帮我的……要是早点死在那个地方,是不是就不会害人了……要是我从来都不存在……”
“小方,你怎么了?”方父看情况不对,赶忙摁下呼叫铃,转头听见“扑通”的一声,原本坐在床上的方秋脱力地倒下,从护栏被放下的病床上滚了下去。
床边监护仪在牵扯下掉落在地,发出刺耳的嗡鸣声,几欲穿透方秋的耳膜。
可他的耳边只有越来越快的心跳声,其他什么都听不见,在门外嘈杂的脚步声中,他紧抓着胸口衣服颤抖,所有的不甘和愧疚随着生机逐渐消散,他的手渐渐松开落下,坦然接受本就属于他的结局。
“方秋!”梁戎用尽全力赶到,却发现自己还是来晚了。
方母刚从家里赶回来,就见一大波医生往病房赶,她犹疑地缓步靠近,在嘈杂中听到了儿子的名字后,顾不上手里的饭盒疾跑进病房。
当她看清方秋了无生气地躺在地上时,多日里紧绷着的神经骤断,身体的气力像是瞬间被抽走一般,踉跄了一步跌坐在地。
她的孩子,她又失去了一个孩子……
“我的儿啊!”
重复
不论此前如何不甘、愧疚,都在如鼓的心跳声归于平静时,显得那么的无力。
其实方秋还有遗憾,用他的这条烂命补偿魏珩,远远不够,可他除了这条命什么都没有。
他是个无神论者,可万一真的有什么阴曹地府,他会见到魏珩吗?魏珩看到他,会是什么反应呢?生气?失望?还是根本不愿意看见他呢?
如果再给他一次机会,他不会给魏珩打电话了,也希望要是魏珩也有一次重来的机会,不要再搭理他了。
可是,他没有机会了。
方秋悲哀地等待所有意识消散,他的身体轻飘飘的,就像是一片落叶,早已枯败又没有去处。
可他却迟迟没有等到真正的消亡,甚至驱动自己的身体也有反应,难道……他被医生救回来了?
眉心像是被千万根银针直戳着,锥心的疼痛令方秋紧拧着眉头睁开双眼。
病房内寂静无声,与往日没有不同,秋风趁着无人注意从窗口溜进病房拨弄帘帐,发出微微哗啦声。
“小秋醒了?你这一觉睡得可真久,到喝水的时间了,来,喝水。”
方秋闻声看去,见母亲走到床边给他倒了杯水,正说着就要把他扶起来喝水。
“妈,我……”方秋满心歉意,他刚才就那么滚下床,肯定把爸妈都吓坏了。
他不喜欢被父母掌控着人生,但也知道他们这么年有多么不容易,他也只是想有自己做选择的权利而已。
方母见他刚才一直盯着外头看,这才发现窗户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人打开了,没等方秋把话说完,就把水杯塞到了他手里,嘴里念叨着过去关窗:“妈说了你现在不适合吹风,把窗户给你关上了,下次不要让护士开了。”
低头喝水的方秋一怔,诧异地看向母亲,总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
方母转身见方秋在发愣,缓声说:“小秋,妈给你做了排骨汤,对伤口恢复有好处,等会儿吃点。”
闻到熟悉又荤腥的肉汤味儿,翻涌的反胃感令方秋的思绪瞬间回来,为难道:“下午不是刚喝了碗鱼汤吗?”
方母拆保温壶的动作一顿,笑着说:“真是睡糊涂了,妈什么时候给你喝过鱼汤?想喝的话,妈下午给你做。正好医生说你伤口愈合得差不多了,可以吃点鲈鱼补补。”
“没有喝过?不可能啊……”方秋低喃着,他明明记得有这件事的。
方母倒了碗肉汤放在方秋面前,看他半天一口没喝,语气有些不耐烦:“小秋,喝汤。”
“妈,你真的没有给我做过鱼汤?”方秋追问。
方母眼中带上了些许疑惑,“你这孩子。妈知道你想喝鱼汤了,下午给你做。现在把排骨汤喝了,听话!”
“是我做梦了?”方秋越想越觉得奇怪,又隐约听见病房外有人正在交谈,视线快速移去,只见辅导员和医生打了个招呼走开了,心中疑云更是浓重。
眼看着母亲要不高兴了,方秋顺意地低头舀汤喝下,默默在心中犹疑盘算时,又听到熟悉的声音。
不多时就见辅导员带着两名警察来到他的病房门前。
一直坐在墙边玩手机的父亲听到辅导员说明来意,烦厌地皱眉说:“警察?警察来干嘛?”
方秋眼皮子一跳,紧接着听辅导员说的话和他印象中的一模一样:
“前几天医生说方秋同学刚醒来需要静养,所以警官们就没来打扰。现在方秋同学不是清醒了吗,他们过来补充点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