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谁?”
“郁溯。”
“……”
“我听了也很奇怪啊,而且新闻上也没写举报这一茬,不过小明星说那是相关机构保护举报人的隐私才不公布的,我当时还想,郁溯这人真的十分有手腕。”
“……也不一定是他搞到的。”
田镜说,他现在终于知道和盛兆良分手的那个晚上,盛兆良曾经说过和郁溯的计划是什么了。郁溯那样从来对商业没有涉足的人不可能拿得到什么偷税漏税的证据,他们两人能跟商业有关的,也只有盛兆良了,如果田镜没记错的话,高中时候就听说过盛兆良父母的轶闻,斗垮过国企之类的战绩很是辉煌,后来夫妻俩解甲归田,还老有创业者带着礼物来那座小城拜访。
盛兆良那天晚上并没有打算把这个计划告诉田镜,或许是他的性格认为求助父母是见很别扭的事情,或许是他担心田镜又想帮忙,然而当他听到田镜和盘托出与郁溯的谈话,盛兆良就在那刻明白,郁溯骗了田镜,而田镜已经卷入危险,才顺势说了那些话。
田镜询问董亚楠的原意并非是想要再一次确认,盛兆良在他傻乎乎什么都不知道的时候,做了些什么,但难免的,他心里还是有一丝怅然。
如果那时候谁也没有瞒着谁,也许他们不会那么轻易地分手。
不过这样的假设并不成立,因为盛兆良从来都是,认为伤害他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哪怕有险峻情况做掩护,盛兆良也不会明白,那个时候的他宁愿死,也不愿意被盛兆良弃如敝履。
田镜甩了甩头,把这些旧事甩开,冲白皑说。
“我想去监狱看看董亚楠,你认识的那些私家侦探什么的,有办法吗?”
白皑不相信田镜要探监董亚楠不是打算干蠢事,但是私家侦探表示,再有能耐,也只能塞一个人去。
所以当红小鲜肉白皑,坐在因为暴晒而打足空调也于事无补的车内,车停在监狱旁边的一处荒废的杂草丛生的田埂边,热得昏昏欲睡,连给任老师发性|骚扰短信的心情都没有。
而田镜已经经过重重安检,到达了探视间,监狱的氛围很古怪,安静,通风也不错,光线并不暗,只是窗口都有加固了围栏,狱警也没有看上去很严肃,大家都是普通人的样子,甚至有些懒散,但这里就是让人会不由自主放轻呼吸,那种被禁锢的罪恶好像会通过空气传播,带着引诱和威胁。
因为田镜并不是董亚楠的家属,所以是疏通了关系才进来的,田镜甚至不知道自己是以什么身份来探视的,坐定之后,玻璃隔板另一头的门被打开,董亚楠被狱警带了进来。
董亚楠见到田镜愣了愣,似乎想了一会儿才想起来,随即咬牙切齿地将凳子拖开,坐了一会儿才拿下听筒,并不说话,只是死瞪着田镜。
“董先生,别来无恙?”
田镜说完这句话,默默吞了吞口水,他果然还不擅长拿腔调,自己会心虚,好在效果不错,董亚楠立时横眉竖眼了。
“你别以为你跟郁溯他们能潇洒,搞烟雾弹,在我背后做手脚,挺能的啊,等我出去了,不对,我不用出去也能搞死你们。”
“董先生还是不要逞能了,你们董家一大家子人都焦头烂额着,你又已经是个罪人,都没人愿意捞你,谁还有余力来帮你对付我们呢?”
董亚楠无话可说,恨恨道:“那你来干什么,郁溯都没来,犯不着你这种小角色来我面前耀武扬威。”
田镜深吸一口气,不由得握紧了听筒。
“董先生对郁溯这么怀恨在心的话,恰好,我也是。”
田镜看着董亚楠狐疑的脸,也在玻璃的倒影里看到了自己的脸。
田镜快要忘记过去那张圆乎乎的,温吞懦弱的脸了,他好像终于适应了自己现在的样子,也适应了自己的变化。
那段在病床上等待恢复的日子里,他偶尔兴起的怨恨念头,竟然没有消失,而是积郁在心底,被盛兆良唤醒了。
他想尝一次真正的复仇。
而最合适的人选,当然是郁溯。
田镜抬手轻轻摸了摸瘦掉以后,眼皮上显露出来的那条疤痕,有些东西在重见天日之前,会被人忘记,但从来都是存在的。
就像疼痛会堆积一样,恨也会。
白皑看到田镜从监狱高大的铁门走出来,明明天光昭昭,这人全身上下却像是笼了阴霾,白皑有警醒着看田镜上了车,试探问道:“出什么事了吗?”
田镜如梦初醒一般,眨眨眼说:“哦,没出什么事。”
“那你怎么像……”白皑上下打量他,惴惴地说,“像听了什么噩耗一样。”
田镜想了想:“可能吧。”
“可能什么啊?”
听到了原来那个自己的噩耗。
“不说这个了,白皑。”
“嗯?”
“当时你去整容,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情啊?”
白皑一边点火,一边漫不经心地说:“抱着去死的心情。”
“啊?”
“因为已经做了充分的规划,我当时根本就是去换脸,我以后照镜子,再也不会看到过去那张脸了,过去的自己,就好像被我自己了断了一样。”
这话有些沉重,并不会因为白皑随意的语气而消解,田镜没说话,白皑大约也是第一次被问到这件事,索性多说些:
“我也问过自己,为了任老师,值得吗?后来想想,也不全是为了任曜驹,因为我自己心知肚明,任曜驹又不是颜控,你看,我判断果然无误,他后来从学校离职,我才知道他喜欢你,何止不是颜控,他简直柏拉图再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