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三,此侍女通敌伪造书信,陷害陆典谋反,害他一家被诛九族,此后又十年,陆典被平反,此女遭挫骨扬灰。”
我仰天长叹,“司命你能不能少看些人间的三角恋狗血话本子?”
司命向来同我讲话不超过半个时辰便会气急败坏,眼下正到了极限,吹胡子瞪眼,没忍住一掌劲风袭上我的左肩,“去去去”,我在司命扫地出门的花架子下,翻了个跟头,直直坠下凡间。
坠落之时,我想起了这千年之间同陆典的会面,头一回是王母的蟠桃盛会,彼时我还未入神水宫,在天庭中一介散仙四处为“家”,因为资质和修炼时日不够,不仅半只果子都蹭不到,连登堂入会,侍奉在侧的资格也没有,躲在莲池对着一尾瘦不拉几的黑鱼生闷气,叫陆典元君偶尔见着了,便将自己的蟠桃相赠,说什么正在辟谷,无意于口腹之欲,我自然是震惊“这蟠桃可是有助于修炼法力,谁当真为了吃啊?!”
第二回是明仪殿的一位小仙娥同南天门守卫有了私情,神水宫的后花园僻静,不常有人,变成了两人私会的场所,我向来耳清目明,却为了偷看未曾戳破,一日夜里,守卫有事耽搁来得晚些,仙娥在蔷薇丛中用手指在地上写着守卫的名字,写完一遍又擦掉再写一遍,循环往复,不觉厌烦,可时辰见晚,等来的却是携守卫而来的陆典。
陆典元君刚正不阿,只道私情对修仙之人是忌讳,眼下抓了现行,将仙娥与守卫带到王母面前,断了仙根仙骨遣下凡间作了真正的凡人。
过了些时日,司命下凡当差,我央了他带我下凡见见人间百态,特地去寻了那两人,仙娥昔日美丽容颜已见老,操持着家中活计:烧t火做饭洗衣,拿着搓衣板追着打混不吝的半大小子,守卫在大户人家做护卫,跟着少爷到处寻衅滋事,府内府外都少不得挨打。
看得人触目惊心,自此我便对那位仙君断了念想。
流水落花2:耳缘环痕
我在人间的第一幅壳子是金陵刺史家的小姐,自小爱作男子装扮,念私塾,做学问,凡事不比男儿差,只是前些日子遭私塾同窗陷害,推落下水,磕到脑袋,正命悬一线呢。
司命踏着祥云跟在后头而来,引我至刺史府上,小姐闺房,病榻上的羸弱美人,额间缠着一圈纱布,隐隐渗出血来。
我有些忿忿不平,“人家太平日子过得好好的,你硬要我下来相助陆典,夺人家气运,人家姑娘大好年华,前程无限,落得这幅惨样,好不地道。”
“哎呦姑奶奶哎,”司命老儿听了直喊冤,“这姑娘的命数确确实实就到这儿了,她前世是个恶霸,欺凌那位同窗,害得人寡母早亡,转世投胎才如此这般,不过是时刻正好,趁她的壳子还温热,占如此机缘罢了。”
我闻言甫才作罢,不再耽搁,拈起一个诀,默诵经文,瞬间附身到秦家小姐身上。
在天上飘了一千年,此刻落地,摇摇晃晃,倒没什么实感,“腾”的起身,觉得头重脚轻,不大清醒。
倒是将一旁侍奉的婢女吓了一跳,秦母守在床侧,眼泪浸湿床沿,突见女儿醒转,喜不自胜,大喊,“快!快!叫大夫来!”
“娘,女儿没事,不过是些小伤,甫才睡了一觉,现下清醒得很。”
“我的儿……”秦母高兴得说不出话来,“还是让大夫来再诊诊脉。”随后又吩咐丫鬟,“快让厨房做些小姐爱吃的东西,红烧蹄膀,糖醋小排,西湖醋鱼,佛跳墙……有什么做什么。”
听得我一惊,低头瞧瞧自己这瘦弱的身子骨,心道这原身小姐这么瘦小却如此能吃,真是个人才。
司命在屋外偷偷摸摸看了半天戏,眼下拈了个诀,隐身进来,冲着我抱拳。
我两眼一闭,走吧走吧,司命老儿是指望不上,还得靠我自己在这人间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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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府上休整了两天,我便闹着要去私塾,秦母原怎么说都不愿意,“都是你执意外出撒野,受这么重的伤,我是决不能让你再出门了,你就在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等着陆家公子上门娶你。”
这能行?我可不能嫁,我得当那红颜祸水横在陆典与尺雪怆然之间呢。按司命老儿的说法,尺雪怆然此世名叫云陵,是大胤皇室的七皇子殿下,早些年镇守边疆军功累累,此番回朝开府授爵,同当今太子下江南微服出访,体察民情,正是在老秀才的私塾相见秦霜,看对了眼,渐生情愫。
而陆典,礼部尚书之子,少时在京中做的是太子伴读,后一道镇守边疆,是七皇子营下一员大将,此番微服,他亦在其列。
秦母不让,我便偷着出门,左右法术还有三成,谁也管不着我。秦霜好姑娘生得模样俏得很,扮男装也是俊朗得紧,我十分满意,出了府便大摇大摆去私塾。
头天去,那位推我下水的同窗,叫什么贾芳,被夫子压着来赔不是,我瞧他不是很服气的样子,本想出手教训一下他,但又想起前世孽障,有些下不了手,还是作罢,不再多沾染因果,总归秦母气不过得很,说等刺史大人回来,非得好好教训一番,让他好看。
只是我不想同他们计较,奈何整日枉读圣贤书的污臜玩意儿,碎嘴子得很:下学之际,夫子去了趟茅房,众人打岔聊到《石头记》第五回的谶语,“枉自温柔和顺,空云似桂如兰;堪羡优伶有福,谁知公子无缘”,又谈到画的一簇鲜花,一床破席,对袭人的评价颇低,只道她将身子给了宝玉,后又嫁了蒋玉函,实在是“席一人眠之不破,多人眠之则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