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妈妈额头上滚落豆大的汗珠子。抬起眼来望着老太太哭道:“求老太太救命,七小姐,要,要老奴……”
“祖母,我是瞧王妈妈疲累,特意吩咐了人给她预备了洗脚水,泡泡脚解了乏说不得记性就好了。”
傅萦今日穿的雪白绫袄配水绿挑线裙子。外头罩着一件藕色的掐牙比甲。腰上搭着的水绿汗巾子突兀的别着一把珠光宝气的匕首。
一看到那匕首,老太太条件反射的想起昨儿晚上赵博血流如注的胳膊和来回端出去的血水,额头冒凉风的毛病似乎犯了。
老太太一手捂着额头一手扶着圈椅扶手。缓缓地坐下:“你一个还未出阁的丫头,也不要做的太过了。人老了禁不起折腾,王妈妈一家到底也在傅家做事多年了。心存仁厚也是给自己福报。”
“祖母说的不错,心存仁厚的确是给自己福报。仁厚也该留给值得的人。对作恶之人,恕孙女存不出仁厚来。这等背信弃义的恶奴。我能留她一条性命已算仁至义尽了。以德报怨,祖母说何以报德啊?”
王妈妈焦急的大叫:“七姑娘,老奴冤枉!澜爷是怎么进了院子中的老奴的确不知情啊!”
“冤枉?那日的贼人不是你故意放进来的吗?看我将贼人打的狠了,你怕出事。去报信的难道不是你?”傅萦蹲在王妈妈身前,笑道:“我看王妈妈是自以为聪明罢了,你当没人瞧见你所作所为?”
王妈妈心里一跳。眼珠子左右乱转,又开始回忆当日行事时旁边并没瞧见人。
可是这深宅大院的。家里摆设也多,当时慌乱之下若真忽略了哪个角落里藏了人也未可知。难道说大夫人与七姑娘已掌握了她放人进来的罪证?
她负责看守东跨院院门,不留神让人溜进来和故意放人进来,可完全是两码事了。
“老奴冤枉,真的冤枉,老奴一直在门口守着,并未见有人进来,定然是澜少爷自己翻墙进来的。”
“哦?我看王妈妈还是要洗洗脚才是。梳云,你帮衬帮衬王妈妈。”
梳云抿着唇,虽下不去手,可也恨背信弃义的人,就上前来要搀王妈妈洗脚。王妈妈开始激烈的挣扎呼号:“那滚滚的开水如何能洗脚啊!求七姑娘积积德吧!”
杀猪一般的惨呼响彻府内,脚还没伸进盆里,王妈妈就已经吓得尿|湿了裤子。
老太太皱着眉:“大清早的弄成这样,断没个体统的,就不怕叫人听了去笑话?七丫头就放了她吧。”
“难道祖母不希望查出是谁害六姐?我们姊妹里祖母不是最疼六姐吗?”
“真将人弄死了,你少不得要落个苛待下人的恶名。”
“多谢祖母挂怀,我这辈子最不怕的就是弄坏名声了。反正为了那爵位,照样有人养我下半生。”
“你!”
“何苦来,祖母自个儿身边都是自己人,就看着旁人身边藏奸也不准管,我险些被盗匪偷了东西,六姐也被带累的与傻子落了水,您做亲奶奶的不给孙女撑腰,反倒护着个吃里扒外的掉怒,您到底什么居心!”
老太太被辩的无言以对,眼瞧着二儿媳也是拧着眉要讨说法的模样,她也不好开口,就只能干着急,只希望下面的人做事干净。
王妈妈这会儿死活不从,梳云着了急,索性就拎了黄铜壶:“您再不配合,我可就往您脚上浇水伺候您洗了!”
王妈妈一夜没睡被宋氏连吓唬带逼问,已经快精神崩溃了,这会儿更是被吓的屁滚尿流,当即大哭道:“我说,我说,是周婆子给了我五十两银子,让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人进来!”
“周婆子?哪个周婆子?”
“就是西大跨院里的周婆子啊。”
“银子呢?”
“银子我放在家里,我儿媳替我收着。”
宋氏怒急的望着二婶:“果真是无内鬼引不出外贼,二弟妹瞧你手下调教出的婆子!”
二婶闻言气的差点厥过去,好半晌才顺过这口气来,咬牙切齿的道:“大嫂这话从何说起!难道我还能每个下人都问个遍?”
傅萦就道:“二婶莫气,我娘是爱女心切,与您为了六姐姐的心思是一样的,那周婆子少不得是偷背着您做下这些勾当,说不定六姐落水的细节她也知情。”
二婶找到了台阶下,舒了口气道:“七丫头说的是。我这就去仔细审问。当时外院花园子里的石子路上让人泼了油不说,那傻子也是斜刺里突然冒出来的,我倒要看看到底是谁敢这样大的胆子,同时动咱们侯府两房的嫡女!”
二婶拂袖而去。
梳云便问傅萦:“姑娘,王妈妈这里您看怎么办?”
宋氏不等傅萦开口处置,就道:“拉她到侧门外头打三十板子,连同家人一同撵出去。我傅家不要这样吃里扒外的恶奴。”
三十板子已是足够要了王妈妈的老命,被主人家撵走的奴仆到了外头怕再也无人敢用,这一生已可以预见只能凄苦度日了。
王妈妈闻言惊慌失措的叩头:“求求夫人开恩,罪不及家人,老奴自己做错的事,求夫人绕过我儿子孙子。”
宋氏冷着脸道:“你媳妇也是府里当差的,莫名家里多了五十两银子,难道不会起疑?难道不会问你?我怎么知道你们到底是否是同谋?何况我惩罚了你,你家里人难道不会记恨我?我为何要留下个随时会记恨我的恶奴!”
“大夫人,求您开开恩吧,您不是行好积德吗,老奴错了,老奴真的知错了!”
宋氏见王妈妈磕头如捣蒜,到底心里不忍,语气稍缓道:“你为了五十两银子,就能害别人的女儿被奸人残害。如今七小姐没事也是她个人的造化,是上天庇佑。同是为娘的人,你知为你自己的儿孙求情,为何不给旁人的孩子留条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