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拳头擦着温德尔的耳边,又一次打在了岩壁上。
这一击的力度承载着卡约斯所有的挣扎、迷惘和痛苦,是一次无声的宣泄,打得凶狠决绝,让整个山洞为之一颤,岩体都被震得部分松动,山洞里传来掉落的回音。
一些石块从两人头顶掉下来,温德尔拽了拽卡约斯的领口带着他闪避,却意识到雌虫早已把虫翼展开,严严实实地把他们护在韧如刀片的虫翼下。
温德尔在心中叹了一口气:嘴上说的那么狠,最终却是连一处来自石头的砸伤都不忍看到啊。
卡约斯真的是比坏心眼的他善良柔软很多的好孩子。
温德尔伸出手,把兀自颤抖的卡约斯揽进自己的怀里,轻声自言自语:“我知道你不想杀我,对不起。我知道你不想伤害任何雌虫,这不是你的错。”
他温柔地梳理着雌虫柔软蓬松的淡灰色头发,手下的触感就像是一只刚出生没几天的雏鸟,毛茸茸的一团,依赖地窝在鸟巢里寻求着安全感。
这个想象好像有点太不搭了,温德尔走神地想着。怀里的雌虫可是帝国战神,一击就能杀死成千上万只他想象中的那种弱小幼鸟。
他自顾自地笑了笑,手上的动作没停,耐心地等待着卡约斯逐渐恢复平静。
雌虫抵在他的肩膀上平缓着呼吸节奏,带着挫败和懊恼,以及微不可见的释然:“我不会杀了你——但只是因为我发过誓要保护你。”
“当然是因为这个。”温德尔以宽容的口吻说道。
卡约斯强调:“如果你对加勒德亚大人或其他雄虫大人不利,我还是会第一时间杀死你。”
温德尔温和地说:“我明白。”
他答应得如此轻易,毫无恐惧,反而让卡约斯感到一阵不舒服。
“你真的意识到加入忒西弥意味着什么吗?”卡约斯严厉地说,“雄虫是虫族最宝贵的核心组成部分,没有雄虫信息素的雌虫会生不如死。”帝国不会允许雌虫反叛组织的存在,有朝一日被发现,你会被用最残酷的手段折磨致死。
说道最后,他的声音渐渐弱了下来。
他不想温德尔死,也拒绝去想如果温德尔的真实身份被发现之后他该怎么样。
这个想法令卡约斯感到刺骨的寒冷。
温德尔对此的态度只是无所谓地笑了笑:“在加勒德亚的手下我也会死——被雄虫折磨致死的雌虫多了去了。
“我想我们就算死也想死得有尊严一点,起码是为自己活为自己死,而不是为了取悦某个雄虫白白去死。”
他挑起一缕淡灰色的头发,在指尖慢吞吞地缠绕几圈,在卡约斯的耳边轻声说:“不觉得这是个很有道理的想法吗,卡约斯。”
卡约斯心乱如麻地拉开他们之间的距离,从温德尔手中夺回自己的头发,“瞪”了一眼温德尔:“不,我效忠所有雄虫,绝不背叛。”
温德尔无奈地笑了笑,还想说些什么,却看到卡约斯脸上的表情突然一变。
“谁在那边?”
雌虫警觉地问,脸朝着山洞内侧的方向转去,闪身遮掩住温德尔。
温德尔疑惑地看向那个方向,但什么都没有看到,也什么都没有听到,只有簌簌的风声撞击岩石的声音,这意味着山洞里是流通的空气,往深处走应该会通向另一个出口,也许是另一座雪山的山腰。
“你感觉到什么了?”温德尔问。
卡约斯反问:“你没闻见吗?”
“什么?”
他告诉温德尔:“是雄虫信息素的味道。”卡约斯皱起眉,他担心刚才的对话被别的虫族听见,会对温德尔有不利的影响。
温德尔疑惑地盯着卡约斯:“什么时候你会用这种语气对雄虫说话了?”
“是雄虫信息素,但在那里的虫族不是雄虫,我的雌虫信息素对他没有反应。”卡约斯说。
“可能只是用了加工雄虫信息素所以散发出类似雄虫信息素的气味。”雌虫声音冷凝,“这种东西在帝国是违法的,因为会诱发雌虫暴乱期,但没有任何真正安抚效果。”
温德尔认真闻了闻,但没有嗅到任何气味,于是他猜测加工雄虫信息素没有办法被雄虫闻到。
他又侧耳仔细听,还是没有听到任何生物的声音,不仅是脚步声,甚至呼吸声、心跳声、血液流通声——所有一切生物活动的声音,全都没听到。
温德尔说:“除了信息素你还感知到什么了吗?”
卡约斯脸上出现的犹疑证明他所感知到的东西和温德尔一样:一片空白。
温德尔碰了碰卡约斯的肩膀:“我们去看看?”
卡约斯点头。
他们穿过狭窄陡峭的山洞,这里与其说是一处洞口倒不如说更像是一条山体间的裂缝,不过足够深,以至于走了一小段路后就失去了任何自然光线的指引。
这其实对两人都构不成什么障碍,温德尔能在黑暗中视物,虽然瞳孔会竖起变得异于常人。
但卡约斯不这么想。
温德尔拒绝了他把自己像个麻袋一样扛在肩上的提议,也不想被抱在怀里降低两人在突发危险前的应对能力。
最终,卡约斯终于妥协地让他紧紧跟在自己后面,并提供了自己的一只手臂充当牵引。温德尔猜测是自己闻不到加工雄虫信息素,让卡约斯以为自己有部分的感官功能残缺,因而更加小心地对待自己。
明明卡约斯才是失去视觉的那方,但他却小心翼翼地照顾着温德尔。
温德尔顺从地跟在卡约斯的后面,回应着卡约斯每一句的提醒脚下异物。卡约斯的声音变得非常温和,像是在担心温德尔惧怕黑暗,惧怕这种什么都看不见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