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可惜久川埴不是他的华生,他是最差劲的那类学生,也没什么动脑的欲望:
“所以,本田先生的死是因为……?”
“毒源并不算吐司、纳豆或者套餐,他吃下的并不止在表面上的那些东西。”
“你是说……”
“目前三位嫌疑人所提供的食物,留下的残渣中都没有检测出毒物。所以他一定吃下过其他什么平常的,极易被忽略的东西。”
“其他的……食物?”
“消食片。”
侦探坚定地说,“像这个年纪的老饕,身上常备有辅助消化的药片——本田女士,你以前是在畜牧厂工作的吧,我想你应当很有机会接触以的士宁为原料的捕鼠药。”
声嘶力竭的女人忽而止住了哭泣,脸上浮现出一抹极明显的愠色,欲盖弥彰地堆起一个假笑:
“孩子,请不要胡说八道了。”她像任何一部推理漫画中垂死挣扎的犯人那样,垂死挣扎,“你没有证据证明这一点。”
工藤新一正等着这个,他愉快地勾起嘴角,说:“证据等落地以后,警察到场,自然会有的——我想,你应该还没来得及处理那东西。”
他从男人的前胸衣兜里,翻出一个雪白瓶身的小瓶,里面已经全空了。
女人紧紧绷着表情,只听他说:“你不会冒险用另外的容器将毒物带上飞机,所以它一开始就在死者的衣兜里。只要分析瓶底残留的粉末,以及瓶身上的指纹,应该就能构成证据链。”
“——我说得对吗,本田女士?”
本田爱玲的情绪陡然崩溃了,女人假模假样的哭声在被戳破真相后,更真情实感地嚎啕起来。久川埴冷眼在旁注视这一切,心中的荒诞感越来越强,连带着那位高中生侦探的身影,看上去都如此熟悉。
熟悉、且陌生。
但这不对,久川埴想,他曾在哪里见过他?
天真、纯粹过了头的侦探,他与久川埴是生活在两个世界的人,在某个意外的契机到来之前,他与世界之黑暗的那一面应当毫无瓜葛才对,不管过去、现在,或是……将来。
贝尔摩德
久川埴在朦胧间只觉自己做了一个悠长、久远的梦。
明媚的梦境向他呈现与习惯截然相反的两样东西,其一为简直与苦涩反义词的、浓情蜜意的日常:
普通的家庭,带着油烟气的幸福;普通的学校,碌碌无为的青春;平静的生活,在忙碌与闲暇间更显得写意轻松,他可以偶尔与朋友闲谈,聊起漫画和电视里的最新剧情……
也正是这本漫画,叫久川埴后知后觉察觉了另一件惊世骇俗的事实——
他生活在一本漫画里,或许是疯了也说不定——但事实的确如此。
……
他在见到不少同僚的名字,乃至他们的人生经历都与久川埴了解的别无二致。卧底败露的苏格兰、银色子弹的莱伊……乃至面前这位年轻气盛的高中生侦探——他作为主角出场,他们都是正义的化身,而久川埴则在注定被打败的一方,遵循故事编纂的既定规则。
黑暗注定被剿灭,而正义终将云开月明。久川埴在飞机上醒来时尚有一阵晕眩,而后便是由衷的窃喜:
他已经忍受这个压抑死人的组织近二十年,假如在他摆脱一切之前所须的只是继续等待,那为什么不再试试呢?
反正已经等够久了。
-
“喂,新一!为什么突然要我先走啊!”
身处异国他乡的姑娘愠恼地埋怨她的发小。她语气里的不安非常明显,可惜洞察人心的侦探这回没空在意。
“地图在你手里,找不到地方就问问路,不会有事的啦,兰。”
工藤新一的心已经全然被案件带走了,强耐下性子安慰女伴,“放心放心,我一结束就去找你,好不好嘛?”
估计连他自己都没发现这撒娇的话有多暧昧,毛利兰一下红了红脸,稍一扭捏就让那侦探狂溜走了,烦恼地跺了跺脚,一边生闷气一边往出口走。
久川埴远远地看高中生们打情骂俏,饶有趣味地驻足良久。他原以为这事根本与他无关,谁知那工藤新一刚与青梅竹马道了别,转身便叫住他:
“先生,你要去做笔录吗?我们一起!”
“啊,我……”久川埴脑种飞快回顾一遍他此次前往美国的规则外手续,慌忙摆手,“我还有事,就下次……”
“——打扰,是工藤先生,和青田先生吗?”
机场警局办事效率奇高,居然已经派人来了。简直一点没有美国人办事的懈怠精神,久川埴憋闷至极,恼火地瞥瞥了一眼走至眼前的警官,忽然浑身一振。
“嫌疑人我们已经安排妥当了,感谢您的帮助,工藤新一先生。”健壮的警官这样说,“现在,不知二位是否有时间随我去录制口供,你们的证词对案件来说是重要的证据,还请体谅。”
他意有所指,久川埴不想再此时惹出麻烦,干脆顺着指示随他走。而后的一切乍看之下十分寻常,他像寻常美剧里的那样披着毛毯、捧着咖啡坐在警局里,妥妥帖帖的叙述自己所了解的那部分事因,安安稳稳地被送出警局。
送他出门的警官和带他来的是同一位,金发碧眼,线条刚毅,不可能有人会对此人的警察身份有丝毫怀疑——然而,他跟着久川埴出了警局,一起走到临时停车场上停的德托马索旁,与他一同坐进车里。
掀开面罩,女人露出他警服伪装下的真容。
——贝尔摩德。
……果然不管见过多少次,这般神乎其技的便装技巧都很令人叹服啊。久川埴毫不掩饰面上的惊叹之色,笑着叹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