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川埴叹了口气:“恐怕不行,就怕那安全屋已经被警方注意到了——说真的,波本,我好久没见这么难应付的警察了……”
他想起适才那位警官临走前的眼神,仍然心有戚戚地扶住额头,一旁波本还因不知实情地好奇追问着:
“是么?是哪位警官?”
情报组在警察中自然也有线人,久川埴觉得这有没什么可隐瞒的,便告诉他:
“伊达、航……?是叫这个名字吧,你们那边有他的资料吗?”
“……”
安室透说:“是么,我不太了解。”
久川埴不以为意,只当是题外话的闲聊,转而继续道:“莱伊的电话也不通啊,鬼知道那两人在干嘛。真是,这样我很难交代的。”
“……嗯。”安室透颇有些心不在焉,久川埴不满地在他眼前晃了晃手。
“喂,波本,发挥一下你的聪明才智——想想,我们该去哪找人?”
安室透眨了眨眼睛,在手机里的电子地图上指给他看:“以狙击手的思维方式,附近500码内、有一定高度的建筑,其实合适的选项并不多。”
“所以一一排查就行了么?”
久川埴凑过去瞧了瞧,未料波本的手机这时偏偏有电话拨进来。
电话铃声震动一瞬,飞快地偃旗息鼓。安室透目光沉沉地盯着显示通话挂断的屏幕,内心不妙的预感愈来愈烈……
景光,不要做傻事啊。
谷江洁夕2
诸伏景光在敲下第一个字的那刻,就已经下定了决心。
谷江洁タ是一名值得敬佩的政治家,她的父亲是刑警出身,父母亲均因公殉职。她身居高位,却能心怀正义、嫉恶如仇,始终坚定站在日本警方与民众立场上,多次在公共场合呼吁抵制黑恶势力……这样的人,不该轻易在组织的枪口下死去。
自然,没有议员会在公共场合置身于保镖的视野之外,这一点他无比清楚。但莱伊,或说组织的能力同样不容小觑。从最初接到暗杀古川的任务时起,诸伏景光便收到线人“务必保障议员安全”的命令,因此,他甘愿冒着危险向外传递消息。
——编辑,发送。
拇指在键盘上停留片刻,几乎应声响起的是铁门吱呀的声音。
“……莱伊。”他缓缓回过头去,门框的阴影下,那位同僚的轮廓熟悉而陌生。莹绿的目光赤裸裸,的仿佛能洞察人心。
“你做了错误的决定,苏格兰。”
□□的枪管里传来子弹上膛的清脆响声,诸伏景光合眼喟叹一声,将那部与线人联系的手机关上,放进前胸口袋。他嗅到近在咫尺的火药味,在枪口的威胁下缓缓抬起双手。
“我想,我还有辩驳的机会?”他扯开嘴角,露出了平静、且满足的微笑,在濒临死亡的瞬间,他反倒觉得一身轻松。
黑白分明,各司其职,风清气正——古川议员曾在她的竞选演讲上,这样描述她的理想国。
而他们,手握樱花徽章起过誓的人,每一个都正为了同一个目标努力。倘若为这样一名致力于带来正义的高尚人士牺牲,对诸伏景光而言,或许也不是坏事罢……
——啊啊,唯一让他感到抱歉的,只剩某个从小爱哭的小孩了,希望降谷不要怨他才好。
握枪的手很稳,此刻赤井秀一的心中却不无震动。从前相处中的种种疑虑仿佛被串成了线,不论是异于常人的体贴、超乎寻常的谨慎、若有若无的熟悉感。训练的痕迹在一个人身上的惯性是很难被抹消的,尤其在相同处境的赤井秀一眼中,“苏格兰”这一个体身上的种种异常——连带安全屋内、面对警方时微乎其微的非常反应,似乎都有了解释。
“啊,其实……”
在一室凝重里,他反倒弯起了唇角。赤井秀一的拇指松松搭在保险栓上,僵持的动作随时间流逝,反倒逐渐松弛下来。
“事实上……”
他尚未措辞好语言,却听一阵猛烈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打断他的话。
“波本,喂——慢点!”
久川埴差一步跟着安室透身后,怎样跑都追不上他。自刚才起波本就疯了似的排查起附近的高层建筑,不知在急些什么。他自己倒是身体素质惊人,根本没有什么,高频的上下楼可着实把久川埴累得够呛。
该死,这人配速离谱到夸张,根本不是一届弱鸡后勤人员能比得过的!
愤愤地目送其人的身影远去,久川埴叉着腰刚松了一口气,便听前方建筑物内传来一声锐利的枪响,陡然一惊,不得不继续迈开腿往前跑去。
“波本,怎么……?”
他好容易扶着门槛站稳,立即感到眼前僵硬紧张的气氛,鹌鹑似的住嘴。
一步之遥的地方,波本的面色黑如锅底,眼里杀气四溢,冰冷得久川埴都不敢接近。
莱伊也不逞多让,他浑身带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肃杀气息,右手的拇指还搭在枪上,满身凌冽地与波本对视。
“……你刚才说什么,莱伊?”
安室透压低了嗓音,一字一顿地道,他的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
久川埴几乎立刻又将目光转至莱伊脸上,而后在男人侧身遮挡之后,看见躺在血泊中的某位,总是温和地、面带微笑的同僚。
——面对叛徒。就该如此,不留余地。
——不是么?
降谷周身的怒火几乎可以具现化,就连指尖都在过多的愤怒下开始微微颤抖。气恼、懊悔和悲伤的情绪不知从何涌现出来,将他包裹进隔绝一切的空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