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川埴将头后仰避过他的一拳,转而任由莱伊将手探进自己衣兜摸出响铃中的电话。上面浮现一串陌生的纯数字号码,莱伊眼神一扫,探究的目光直直射向久川埴。
“新号码,大概率是琴酒,小概率朗姆。”久川埴忙举手投降,认怂飞快,小声嘟囔着抱怨,
“他们总爱换手机号,不接起来永远不知道今天来任务的上级是谁。不过,我猜是琴酒来过问医院的事的。”
莱伊像是陷入了思考,将手机举高了却不发话,看得久川埴略急:“他没什么耐心,别等他挂电话,拜托——”
尾音尴尬地落于空气中,因为莱伊已经接通了电话,打开免提放在久川埴眼前。从电话里传来琴酒一贯的阴冷声音:
“尚田道夫我已经派人处理了。”
非常、非常不耐烦的语调,久川埴的脊背条件反射地从尾椎冷到大脑,惶恐的眼神游疑:
“患者……我也处理完毕了,波本和塞德也已经撤离。”
“你本来不需要多此一举,蜜勒米尔。”琴酒说,久川埴知道他在指清水茜手术的事。
倘若用意外事故掩盖了死因,或是根本不送去健康的□□,那波本或许不至于被fbi盯上,反正清水太郎已经死了——这才符合组织最偏爱的经济节约方法。
“抱歉。”久川埴干巴巴地说,“我只是对朗姆的指令比较过敏。”
“没有下次,蜜勒米尔,你的小小任性很可能为组织引来麻烦……之后,我会避免你和朗姆的直解接触。”
“唔。”
“他总是让你变得很不理智。”琴酒在一番危言耸听的告诫后,方才提及正事,
“你在其他地方还有需要做的事,蜜勒米尔。fbi的引线已经深入组织内部,这次行动的成果仅停留表面,还不能让那位满意。现在,回审讯室来。”
琴酒显得异常严肃,这也是当然。拿朗姆一整条交易线作饵也未能钓出真正的大鱼,那位一定不乐意看到这般层次的恶性竞争,身为组织内最得势的一条忠犬,这大概是琴酒职业生涯中面临的重大信赖危机。
“……我、明白。”久川埴说。
他深深地注视眼前人的眼睛,浓墨重彩的绿色近乎吞噬他的心。
“我明白了。”他缓慢、轻声地重复一遍,莱伊的眼眸一动,带着微不可查的讶异与他对上视线。
苏格兰1
久川埴深吸一口气,推门走进地下室内。
入目皆是血色,此处的肃杀之气常年如一,四处散落的各类刑具工具,皆不知刀下亡魂几何。久川埴一进来便被扑鼻的血腥气刺到皱眉,伸手由一旁的小护士给他递上口罩。
一轮审讯尚未结束,隔着隔音墙都能听见那里隐约的哀嚎。不论旁观多少次,久川埴仍然难以适应这样的氛围,哪怕当初面对在训练营的相关课程,也得靠偷服止痛药才勉强过关。
他自知脾性软弱可欺,面对酷刑,一定也是第一个招供。fbi盯上自己,的确是情有可原。
心累地按按额角,久川埴又想起仓促之下答应fbi的棘手之事。莱伊不求他从中作梗救出同僚,只要他如曾经对待cia的线人那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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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日前。
“不要担心,蜜勒米尔。”赤井秀一的言语犹在耳畔,他声音冷静,没有一丝一毫即将暴露的紧张,
“我们不需要你做太多事。成为fbi的线人,在入职的那一刻一定已经有所觉悟,所以……只需一剂筒箭毒碱,用它换掉你的盐酸吗啡。”
“你——”
久川埴一下后仰些许,瞪大的猫瞳中满是讶异。赤井秀一担忧他又要应激,一伸掌压住他的手腕,点住他的下唇:
“我怎么知道?因为组织处理医疗废物的方法,有很大漏洞。”
久川埴浑身一凛,双眸微微颤动:“多谢提醒……我日后会叫后勤们改善这点的。”
筒箭毒碱,作为一种肌肉松弛剂,其效用在于让被注射者全身肌肉麻痹,同时由于呼吸肌麻痹引起呼吸衰竭。
fbi想加快他的死亡。
久川埴的双唇翕动一下,重新抬眼望向莱伊:
“他会死的……”
“他已经做好准备了,而我们所希望的,正是减轻他的痛苦。”莱伊说。
久川埴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他自知是永远无法对正义之士的牺牲精神感同身受了。然而喟叹一声后,他到底没说出更多拒绝的话。
fbi的计划完备,筒箭毒碱在医疗中并非常用的药物,但在审讯上却很常见。久川埴可以理所应当地将致人死亡的责任推至其他成员上,反正负责审讯的也绝非什么好人。
在口罩和护目镜的遮掩下,灰白色的眼眸中如猫一般闪着冷光。久川埴冷冷看着被推上手术台的男人,他双目紧闭,面孔因失血而苍白,浑身却猩红地染着血。
颈部穿刺的静脉通道正在高效输送消炎和抗菌药物,从生死底线上吊回一条人命。然而,作为医生,他如今正要做与之相反的事。
久川埴捏紧背后的针管,医疗组里的小护士正在检查伤势,他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将松弛剂送进输液袋里,使人在缓慢起效的肌肉松弛剂下,无声死于后续的审讯之中。
“唉……”
叹息一声,他抬手装作检查输液袋流速的模样,守在附近摸鱼的小护士乍一眼看见上司的侧脸,简直吓了一跳,忙惶恐地接手过来,小心询问:
“蜜勒米尔先生,出什么问题了么?这种事让我来就好……”
“调一下,别流太快。”久川埴捂嘴咳了两声,昨日感冒的副作用还在身上,扶着脑袋往远挪动几步,不动声色地将一剂简箭毒碱藏进袖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