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川埴觉得烦躁,厌恶、怨怼和愤懑的情绪拉扯着他,他只想泄愤似的将酒泼在朗姆头顶,狠狠通过那只义眼的空洞,把乙醇灌进这老男人的大脑里,为他的变态消毒。
他深吸一口气,强压下这些烦躁念头。久川埴像拖着酒杯那样拿走他胸前的百合,模仿他的做作模样为棺椁献花,而后便示意他可以离开了。久川埴冷淡地转身远离,再不要分一个眼神给他。
在他身后,朗姆则阴测测地露出一个微笑——幸亏久川埴没看到这个,否则他真要一拳揍上去了。
清水茜1
「滚过来,然后把你的上司带走。」
久川埴不能让朗姆受气,于是理所应当地回过头来刁难他的下属,因此安室透在与线人接头时骤然收到这样一条短信,整个人瞬间就绷紧了。
“怎、怎么了吗,降……安室先生。”
风见裕也顿时跟着紧张起来,手足无措地差点打翻面前的便当。
他们们扮作一对高峰期被迫拼桌的客人,在警视厅三条街外的快餐店接头,碍于监控他们只能用口型和隐晦的手势交流。
降谷零放下手机,递去一个“无妨”的眼神,而后用两根手指隐蔽地敲击便当盒的边缘,起身便去结账了。
——两天后,城郊。
风见裕也暗自记下这条线报,跟着擦了擦嘴,随着午休的人流出了店门。
安室透气定神闲地走出人头攒动的商业街,直到在一处监控的死角里坐上他的马自达,这才再打开方才收到的短信。
「朗姆?他怎么在你那?」
短短数分钟已经足以久川埴和朗姆剑拔弩张地交锋几个回合,一方的讽刺辛辣而天真,一方的化解又虚伪而体贴。他们都足够了解对方,所以久川埴是真讨厌和朗姆见面,那些口腹蜜剑的关心他听了都要作呕。
因此他谨遵踢猫效应的本质,把不满通通发泄在另一个无辜的人身上:
「不然呢?劳请您快些,波本先生,光是和朗姆呼吸同一片区域空气,已足以让我进入终末呼吸期了!」
波本面无表情地承担了他的全部怒火:
「蜜勒米尔,如你所知那是我的上司,我又该如何接走他?」
「……」久川埴重重的叹了口气,「那就把我带走,这就行了吧。」
他站在房间里离胁田最远的地方,逐一向献过花的宾客致意,葬礼已经接近尾声,人群也渐渐散了——由此得见朗姆迟到了多久——他根本不是真心来祭拜故友的,只是存心挑久川埴的刺罢了。
“青田小先生,不知可否移步一叙。”
他脸上挂着久川埴最烦的那种礼节性微笑,穿过人群朝久川埴走来。他们间明显不正常的交谈早已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久川埴不想让朗姆在葬礼上继续闹下去,把手机攥得指节发白。
“不必,有什么话,就在这说吧。”
“啊,的确不是方便在公共场合谈的事。”朗姆悠然自得地,仿佛一点没有为此困扰,“关乎令尊生前与我的合作,蜜勒米尔,我有一项任务交给您。”
“……呵,难以置信。”久川埴随之压低声音,疏离而委婉地回,“我想不通您的名下竟找不出一个可用之才,以至于需要一个丧期的可怜人出面。”
朗姆没有答话,意味深长地回望他。久川埴一点不意外地从中看出嘲弄意味,一面恼火极了,一面又不得不强装冷静。
是了,他想起了。父亲一生中最后悔参与的项目,朗姆主导的器官买卖生意,医疗组负责最终的手术与对接。交易的大头分明全让眼前这人拿去了,遭受一生自我道德谴责的反而是父亲。
这件事断然不可能声张,朗姆特意在青田诚一郎的葬礼找上他,恐怕也是料定了久川埴不可能在这时拒绝。
阴险的男人。久川埴把指节扳得嘎吱响,恨不能一头撞死这无耻的老东西。他在朗姆越发得意的微笑下堪堪扯动嘴角,冲他露出一个颇具嘲弄意味的冷笑。
“具体的情况,您可以之后再联系我。那么,小辈就先告退了,先、生——”
他拉长声音,咬牙切齿地吐出这个敬称,头也不回地往门外走,一边在短讯里应付琴酒的新工作,一边忙里偷闲和波本一起咒骂他的上司。
走到门口时,久川埴已经能在路边看见安室透的车了,考虑到他的老板还被自己撇在身后,久川埴将心比心快走了几步,坐上了车,紧绷一天的精神总算稍稍放松了些。
“感天动地,你总算来了。”他仰头将后脑靠上椅背,喟叹一般说道,“再看见那张长了龅牙的老脸,我简直要起荨麻疹了。”
类似的话他已经在短信里重复太多,安室透显然已经对这些针对上司的冒犯习以为常——或许,也深以为然。
久川埴向来是不惮以最大的恶意揣测打工人的心思的,不管他们表面上多么古井无波、言听计从,心里一定也早骂了老板八百回。安室透身为情报专家,演技一定也是一等一的无懈可击。久川埴眼看他眉间一分愉悦三分无奈,剩下尽是愁云惨淡,便心知自己一定引发了他的共鸣……
安室透在后视镜里看见便装的朗姆,神色平常地移回视线。很难讲身为卧底掺和进组织高层的矛盾里是否正确,但作为下属,他大概没有选择的权利。
于是点火,启动,久川埴很满意他们成功让朗姆吃了一脸的车尾气,这让他在一瞬对波本产生了莫大的好感。
“如果回去以后我被上司追究,那一定是你的原因,蜜勒米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