禾音重新动了,避开木偶就地坐在了蒲团上,她第一次站在铜像,更准确的说是从祖师爷和相公爷的角度看这些木偶,狰狞地、张牙舞爪地朝着需要跪拜的方向逼近。
是一种大不敬的冒犯。
武一和武二还在庆祝他们的胜利,兴高采烈的话语源源不断传进她的耳朵。
禾音垂下的眼睛重新抬了起来,面无表情地抓起面前离得最近的木偶,手中动作干净利落。
“咔”
木偶的头被拧断了,头身分离,和不远处那个正在修的一模一样。
武一、武二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乌兹贱兮兮地飞到武一武二面前,明知他们听不见还要逞个口舌之快:“笑啊,怎么不笑了,是生性不爱笑吗?”
武一武二哪儿还能笑得出来,脸如死灰,两双眼睛紧紧盯着禾音,生怕这个祖宗再动一下,把副本的老本都掏空了。
禾音盯着木偶看了会儿,这次没急着放手手,她斜拎着木偶的手臂,确保截面上的血不会流到自己身上,随后上下打量了一番。
木偶的五官和衣物都是画上去的,表面除了颜料勾勒的色彩外没有别的东西,禾音也没抱什么希望,随意翻了个面,不想却在木偶的脚底板上看到了些许篆刻痕迹。
这印已经被磨的很模糊了,只能依稀辨认出‘弟子’两个字。
梨园在冥途属于低难度副本,对玩家算得上友好,隐晦的提醒还不够,还得在这种地方明明白白把线索写出来。
可惜了,那几个玩家,连接触这些木偶的胆子都没有呢。
看过几个木偶都是一样的线索后,她轻笑一声,在武一武二无比紧张的视线中侧腰,像扔保龄球一样把断裂的头和身体扔了出去,这木头脑袋做的很圆润,一溜下去砸倒了一大片。
武一愣愣地看着满地东倒西歪的木偶,脑中不自觉联想起了这几天自己跟这人打交道时的各种破事,一时悲从心头起,声音都变了调:“到底是她能杀人还是我们能杀人,哪儿有玩家这么欺负npc的?”
他在副本那么多年,头一次反复在同一个玩家身上吃瘪!
“死人的命也是命!”
相比之下,武二冷静很多,他拍了拍武一的肩,语重心长道:“知足吧,起码她没有一个个把这些道具都拆了,不然咱们连哭都没地方哭。”
“上次咱俩吓她不成已经被扣过工资了,待会儿估计还得扣一次,做好心理准备。”他这话不仅是说给武一听的,也是说给自己听的。
武一擦了把眼睛,带着浓重的鼻音说:“我再也不去吓她了。”
终于长教训了,禾音掸去手上的灰尘,深藏功与名。
小惩大诫,提醒他们不要在她身上浪费时间,毕竟像他们这样能在同一个人身上吃瘪两三次还不长记性的,已经很少见了。
她没再浪费时间,在空隙间穿梭而过,没有踩到一个木偶。
武一、武二虔诚地目送她离开祠堂,只求她不要再来。
刚才这么一折腾,玩家自由活动的时间已经过了大半,禾音揣着乌兹,在靠近练戏场的位置随便找了个偏僻地儿,背靠着树盘腿坐下,慢慢梳理线索。
乌兹等了会儿,没听见她说话,瘫着的身子又支棱了起来。
面前的人垂着眼,据它对她的了解,这显然是在思考。
乌兹不高兴了,飞到她眼睛前面义正辞严道:“有什么是鸦不能听的!”
禾音眼睛微微睁大,好笑地问它:“那你有没有发现,练戏场的那两个男鬼对井里女鬼的认知是错的,他们把她当成了另一个人……另一个,梨园这场戏中的主演。”
乌兹两眼茫然:“嘎?”
她继续问:“还记得吗,镜中照出了四个主角,但鬼,只有三个。”
刚才还在讲什么主演,现在又跳到镜中女鬼上去了,乌兹越绕越晕,脑袋和浆糊一样,只能重复:“嘎?”
禾音有些无奈,解释道:“今天的剧本里,顾小姐的死法是跳井自杀,梨园里,班主的女儿也是死在了水井里,同样,在女鬼的说法里,消失的第四人也是在水井淹死的。”
乌兹的脑子终于转了过来:“所以是班主女儿顶替了那个人的身份,然后和那两个男鬼相认!”
禾音奖励一般摸了摸它的头,补充说:“她从来没在那两个鬼面前露出过正脸,用的也不是和我说话时的那个声音。”
“梨园里的第四人消失了。”
乌兹点头:“那必然,一井不容二鬼。”
禾音看了它两眼,继续说:“昨天,阴戏和练戏场的戏中戏在剧情上有所出入,我在想,是真的两场戏不一样,还是有所隐情。”
“演出来的部分只是选择性给玩家看的部分,而隐藏的那部分,才是需要玩家深挖的。”
“所以你挖出了啥?”乌兹黑豆眼里满是好奇。
禾音手指抵着唇中,和它打哑谜,“现在还只是猜测,等今天晚上你就知道了。”
“只不过……我有一个疑惑。”她抬起头望着天际,t眼睛没有聚焦。
“嘎?”
乌兹震惊,竟然会有她想不明白的事吗?
“班主制造出的幻境,本质上是以副本的底层事件为蓝本创造的吗?”
禾音刚进公司,对涉及副本和boss能力的事不甚了解。
乌兹一改之前的迷糊样,鸟脸上一派认真之色,“可以这么说,梨园副本与戏有关,班主作为boss,他的能力也与戏有关,幻境也是一场戏,改编自现实,不全是现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