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她突然觉得儿子有点陌生,他变得成熟懂事了,却和印象里那个她盯着长大的乖孩子完全不同,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明明她参与了方秋过去十几年的人生,可为什么她觉得还是不了解自己的孩子?究竟是哪里出了纰漏?
“到底是哪里错了?”方母不断重复着疑问,试图寻找问题的答案。
她努力回想着过往,猝然眼前闪过一阵白光,恍惚间她似乎看到还在上小学的方焱牵着小方秋在向她招手。
“妈妈,老师这周布置的作文是和爸爸妈妈完成一件具有特殊意义的事。你和爸爸有时间吗?太忙的话就算了,我……”
“没事的,妈妈请假,爸爸也请假,小焱有什么想做的事吗,我们带上弟弟一起吧!”
在意识游离间,她鬼使神差地这么回答了自己的孩子,不自觉地伸出手牵住了两个孩子的手,一切是那么的陌生,却又那样的美好。
“小焱今天上学开心吗?有没有同学欺负你?”
“……妈妈,小焱很乖。”
“妈妈知道,妈妈一直都知道。”
见妻子捂着脸啜泣,方父这才上前宽慰,见妻子不回应,他冲着方秋埋怨道:“你话说得也太重了,怎么能这么和你妈说话?”
方秋冷淡地扫了父亲一眼,“总比什么都不说,只会附和好。”
他并没有指名道姓说谁,但见父亲瞬间涨红了脸色,连带着脖颈都粗了些,顺势说:“我有很重要的情报要提供给警察,如果能帮到他们,或许是大功一件。有的事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有些话还是要尽早告诉警察的。”
“少在这里指桑骂槐。”方父冷着脸把手机递给方秋。
方秋连抬手都没力气,手机已经在他的手边了,几次尝试后牵动了身上的伤口,还是没拿起来。
“打110是吗?”
带着哭腔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只见方母拿起了手机准备拨号。
方秋会心一笑,报出了魏珩的手机号,“这个号码是一直帮助我的那位警官的。”
“好。”方母拨通了号码,可打出去几次都无人接听,见儿子和丈夫都盯着自己,她又一次拨通了号码,直到电话被接通,她才将手机放下了方秋耳边。
“喂,请问你一直打电话来是有事吗?”
听到电话那头的声音很是熟悉,却并不是魏珩的,方秋瞧了眼手机屏幕上的时间,直接询问:“梁警官,魏警官还是去送材料了吗?”
梁戎疑惑地看了眼来电提醒,他印象里并没有见过这串号码,对方是怎么听出他身份的?而且对方为什么会知道魏珩去送材料了?
“你是?”他试探性的询问。
方秋没有回复对方的问题,执着地再次询问:“魏警官在哪儿?我提醒过他露面会有危险,他为什么还是去了?”
方秋一时情急得大喘气,似乎是牵扯到了被击打至断裂的肋骨,生理性的疼痛使他忍不住颤抖。
听到电话里传出的声音不太对劲,梁戎赶忙安抚:“虽然不太清楚你是谁,但你先别着急,控制好自己的情绪!”
一只手突然伸了过来,接走了梁戎手里的电话,“方秋,我是魏珩,12号的魏珩。”
这一句再简单不过的话,像是顷刻间给了方秋一针安定剂。
他是个坚定理智的唯物主义者,可今早的新闻再一次将方秋的预言坐实,而梁戎又遗忘了他昨日的解释,他也不得不重新审视发生在自己身上的这件事。
就让他抛开片刻唯物主义吧,在感性与理性的天平上,人命重于一切。
方秋呼吸渐缓,堵在喉头的锐石缓缓落回心口,只是这几句话他便明白魏珩是愿意相信他了。
“谢谢。”他笑着点头,即使知道对方看不见。
渴盼
为防打草惊蛇,警方的部署距离魏珩交材料的地址隔着一条街,便衣伪装成街上的行人,随时准备接引。
魏珩按照约定将材料送到指定位置,余光快速扫过街道上一切可疑人员,又熟视无睹地低着头迅速走开。
听着耳机里传来暂时没人来拿资料的消息,魏珩微微侧脸,余光扫了眼身后悄悄跟着自己的人,佯装无事地继续埋头前进。他在巷子里多绕了两圈,直至确定把人甩开了,才坐上警局的车。
一回到车上就见梁戎正拿着他的手机接电话,虽然还不清楚是谁打来的,但他下意识地想到了方秋。
听到手机里传出方秋道谢时虚弱的声音,魏珩呼吸微沉,心中骤然预感不好。
昨天魏珩就有些许疑问,方秋的声音好像变得断断续续的,好像在遮掩着什么。回想方秋说过自己在诈骗园区的遭遇,只说到被赶到的警察救下,之后的事就没有多说。
现在想来,方秋的状态从一开始就不太对。
“方秋,你好像变得很虚弱?”魏珩不自觉地将声音放得很轻,生怕对方再有情绪波动。
可一贯有问必答的方秋出现了许久的沉默,如果不是还能听到呼吸声,魏珩也会以为是通话出现了问题。
魏珩好似有口气堵在喉头,也跟着噤声良久,才问:“他们提前发现警方有所行动,很可能已经知道今天交材料的人是警察,所以你也暴露了,对吗?”
明明已经打上镇痛,可不知怎么的,方秋就是觉得很疼,鼻尖窜上一股浓烈的酸意,冲得他眼底也跟着泛酸。
眼睛怎么会这么酸痛?方秋想抬手揉眼,奈何没有太多力气,这样无能为力的感觉令方秋愈发挫败,话到嘴边最终揉成了一个简单的应答:“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