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朵不明所以地问道:“什么叫我也?”
他不是个天才吗?
网上关于何澈的个人履历中写着:自三岁起跟随母亲学习钢琴,五岁上台演出,七岁拿下人生中第一个钢琴独奏金奖,随后拜师某国内知名钢琴家,成为其关门弟子。
十二岁以全国排名第一的成绩入选国家级音乐重点人才计划,是当年八位入选者中年纪最小的。十五岁全国钢琴大赛上一举成名,十八岁欧洲钢琴赛事再获殊荣,二十二岁获艺术成就终生奖,从此名满全球,成为享誉世界的顶级钢琴演奏家。
年纪轻轻就在古典音乐界拥有如此不可撼动的地位,甚至一度在世界范围内改写钢琴演奏的历史格局。
他的音乐生涯如此顺遂,时至今日,不仅没有做过一天的配角,更是从未经历过低谷,所到之处皆是数不清的鲜花和掌声。
怎么不算是天才?
何澈自嘲似的低声喃喃,“我还以为你和他们不一样。”
这话更听得席朵更是莫名其妙,来不及细想,脱口而出道:“这不是件好事吗?觉得你是天才,这证明他们认同你、崇拜你,被你才华折服。”
何澈轻轻摇头,淡淡地说:“可我不喜欢这两个字,也不喜欢别人说我是个天才。”
“为什么?”席朵不解地问。
他顿了一顿,缓了很久才继续说:“因为在他们看来,天才是不会有痛苦的。”
音乐的道路充满荆棘坎坷,每一个踏上这条征程的演奏者都是勇往直前的屠龙勇士。走向巅峰的王者需要经历无数次的挫折和困苦,越是顶尖就越是艰辛。
世人都说莫扎特是天才,可有多少人知道他童年时经历过多少艰辛劳顿?世人也说贝多芬是天才,那又有多少人了解过他沉闷悲惨的一生?
人们只会欢呼追捧着所谓的“天才”。
通往金字塔顶端的路途注定要沾满鲜血,“天才”两个字就好像一个廉价的橡皮擦,只需要轻轻一碰,就可以轻而易举地磨灭掉所有努力。
鲜花和掌声的背后,往往是数不清的眼泪和汗水,却从无人知晓。
全世界的人都说何澈是天才,就像他所有的荣耀都是天生所有一样。他们都残忍地、理所应当地忽视他的努力和付出,更不会有人在意他的痛苦。
想到这里,席朵心里那股异样的情绪倏然化为阵阵酸楚。她想自己是能理解何澈的,世人都只看到他光鲜亮丽的一面。
夜深人静,无人在乎他内心深处的彷徨。
一只手不受控制地缓缓抬起,在空中停顿了片刻,又轻轻落在何澈的肩头。
他指尖反复地落在琴键上,落下一个又一个空灵的音符,像在诉说着自己微微颤动的心声。
席朵尽量让自己笑得更自然一些,宽慰地说:“如果你不介意,可以跟我说说。我嘴巴严实,保证不会说出去。”
他手上的动作忽然一顿,零零星星飘荡的音符也戛然而止。
何澈垂眸,嘴角轻扬。身子往旁边挪了挪,留出琴凳的另一半位置。
席朵大喇喇地坐下。
一张并不宽大的钢琴琴凳,容纳了两个并肩而坐的人。
窗外,铁线莲的花瓣在微风的轻抚下发出细碎的声响,仿若演奏出一段浪漫抒情的乐章。
何澈微微扬起下颌,脖颈处起伏的线条犹如远山未尽。
他思索着收紧双眉,“让我想想应该从哪里说起……”
席朵扑哧一乐,眉间微微上扬,“你好像有很多倒不完的苦水。”
“是你说可以听我倾诉的,该不会是还没开始就反悔了吧?”何澈在她的笑声里自顾自地说。
“怎么会。”席朵强迫自己迅速沉静下来,一脸严肃地说:“要是有酒有故事,我一定奉陪到底。”
“你不是不让我喝吗?”何澈无辜地说。
“酒可以下次补,等你伤好了再说。”席朵说:“现在只要有故事就好。”
何澈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兀自开口道:“没有人的一生会是一帆风顺的,我当然也不例外。虽然在音乐上我确实没有经历过太多波折,但在感情上我始终是个流浪者。”
“怎么说?”席朵转过头来,睁着星眸看向他,“你喜欢的女孩不喜欢你?”
说完又觉得不大可能。毕竟像何澈这样优秀的男人,世间少有,怎么还会有人看不上。
“也不全是。”何澈轻笑着摇头。
感情上的问题太过隐私。既然他不明说,席朵也不好多问,只得用上开导人的万能模板,“感情的事急不得,该来的迟早会来。”
“以前我也这么想,可最近开始确实有点着急了。”何澈看着她,若有所思地说。
“急也没用,这都是两情相悦的。”席朵装作一副情感大师的样子侃侃而谈,“虽然我也没有什么经验,但没吃过猪肉总还见过猪跑。”
席朵想不明白,就凭何澈怎么可能会爱而不得。也不知道是哪个女人瞎了眼,才会放着这么一块香饽饽不啃。
“也是。”何澈轻声应道:“毕竟我现在是有妇之夫,心态上总归有些不同。”
席朵惊得连忙摆手,“不用在意,真的完全不用在意。我们之间是那是君子之约,有言在先。我不会不识抬举,要是有什么钟意的尽管放手一搏。”
何澈沉默着,在他沉默的空挡里,指尖点出一个个清亮圆润的音符,缓缓连成一串悦耳的旋律。
“你真这么想?”他问道。
席朵从未有过如此坚定的点头,表情异常慷慨,她拍了拍胸脯说:“尽管放心,我绝对绝对不会给你添一丁点麻烦。”说着还用手指掐出一截指甲盖大小的距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