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说着,只见琥珀走来笑着说:“老太太说了,让宝姑娘别管得太严了,琴姑娘还小呢,让她爱怎么样就怎么样。要什么东西只管要去,别多心。”
宝钗忙起身答应了,又推宝琴笑着说:“你也不知是哪里来的福气!你倒去吧,小心我们委屈了你。我就不信我那些儿不如你。”
说话间,宝玉黛玉都进来了,宝钗还在开玩笑。
湘云笑着说:“宝姐姐,你这话虽然是玩笑话,却有人是真心这么想的。”
琥珀笑着说:“真心生气的再没别人,就只是他。”
说着,手指着宝玉。
宝钗湘云都笑着说:“他不是这样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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琥珀又笑着说:“不是他,就是他。”
说着又指着黛玉。
湘云便不作声。
宝钗忙笑着说:“更不是了。我的妹妹和他的妹妹一样。他喜欢的比我还疼呢,哪里会生气?你信口胡说。你的嘴有什么真凭实据。”
宝玉一向知道黛玉有点小性子,而且还不知道最近黛玉和宝钗的事情,正担心贾母疼宝琴他心里不自在,现在看到湘云这样说了,宝钗又这样回答,再观察黛玉的神情也不像是以前那样,果然和宝钗说的相符,心中闷闷不乐。
心想:“他们两个平时不是这么好,现在看来竟然比任何人都好十倍。”
一时林黛玉又赶着宝琴叫妹妹,并不提名道姓,就像亲姐妹一样。
那宝琴年轻心热,而且本性聪明,从小读书识字,现在在贾府住了两天,大概人物都已经知道了。
又看到众姐妹都不是那种轻浮的人,而且又和姐姐们都相处得很好,所以也不肯怠慢,其中又看到林黛玉是个出类拔萃的,就更加和黛玉亲近。
宝玉看着只是暗暗地惊讶。
一时宝钗姐妹去薛姨妈房里,湘云去贾母那里,林黛玉回房休息。
宝玉就去找黛玉,笑着说:“我虽然看了《西厢记》,也曾有明白的几句,说了取笑,你曾经生气过。现在想来,竟然有一句不明白,我念出来你解释给我听听。”
黛玉听了,就知道有话要说,于是笑着说:“你念出来我听听。”
宝玉笑着说:“那《闹简》上有一句说得最好,‘是几时孟光接了梁鸿案?’这句最妙。‘孟光接了梁鸿案’这五个字,不过是现成的典故,难得的是这‘是几时’三个虚字问得有趣。是几时接的?你说给我听听。”
黛玉听了,忍不住也笑了起来,于是笑着说:“这原问得好。他也问得好,你也问得好。”
宝玉说:“以前你只怀疑我,现在你也没话说,我反而落单了。”
黛玉笑着说:“谁知道她竟然真的是个好人,我平时只当她藏奸。”
于是把说错了酒令起,连送燕窝病中所谈之事,细细告诉了宝玉。
宝玉才知道原因,于是笑着说:“我说呢,正纳闷‘是几时孟光接了梁鸿案’,原来是从‘小孩儿口没遮拦’就接了案了。”
黛玉于是又说起宝琴来,想起自己没有姐妹,不免又哭了。
宝玉忙劝道:“你又自寻烦恼了。你看看,今年比去年更瘦了,你还不保养。每天好好的,你一定是自寻烦恼,哭一会儿,才算过完了这一天的事。”
黛玉擦泪说:“近来我只觉得心酸,眼泪却像比去年少了些。心里只管酸痛,眼泪却不多。”
宝玉说:“这是你哭惯了心里疑的,哪里有眼泪会少的!”
正说着,只见他屋里的小丫头送了猩猩毡斗篷来,又说:“大奶奶才打人来说,下了雪,要商议明天请人写诗呢。”
话还没说完,只见李纨的丫头来请黛玉。
宝玉便邀着黛玉一起去稻香村。
黛玉换上掐金挖云红香羊皮小靴,罩了一件大红羽纱面白狐狸里的鹤氅,束一条青金闪绿双环四合如意绦,头上罩了雪帽。
两人一起踏雪而行。
只见众姐妹都在那边,都是一色大红猩猩毡与羽毛缎斗篷,只有李纨穿着一件青哆罗呢对襟褂子,薛宝钗穿着一件莲青斗纹锦上添花洋线番羓丝的鹤氅;邢岫烟还是家常旧衣,并没有防雪的衣服。
一时史湘云来了,穿着贾母给他的一件貂鼠脑袋面子大毛黑灰鼠里子里外烧大褂子,头上戴着一顶挖云鹅黄片金里大红猩猩毡昭君套,又围着大貂鼠风领。
黛玉先笑着说:“你们看看,孙行者来了。他也拿着雪褂子,故意装成个小骚达子。”
湘云笑着说:“你们看看我里面的打扮。”
一边说,一边脱了褂子。
只见她里面穿着一件半新的靠色三镶领袖秋香色盘金五色绣龙窄褃小袖掩衿银鼠短袄,里面短短的一件水红装缎狐肷褶子,腰里紧紧束着一条蝴蝶结子长穗五色宫绦,脚下也穿着麀皮小靴,越显得蜂腰猿背,鹤势螂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