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然看着程萌靠在车座上闷闷不乐,方向盘一转,离开了原本行驶的车道。
开了一会儿,车子停了下来。程萌回过神一看,发现温然并没有将她载回家,而是将她带到了密歇根湖边。
今天的风城芝加哥却意外的没有大风,密歇根湖也就这样平静的像一块色彩纯正的巨大蓝色玻璃,只是时不时的泛过一丝细碎的银光。据说从另一边湖岸看去,芝加哥的林立高楼倒映水中,犹如一幅美丽的风景画。
程萌情不自禁的走向那片美丽的蓝色,然后在湖边的额沙滩上默默的坐下。自从来到美国她就有意无意的一直在忙,忙课业、忙着打工,她已经不记得有多久没有这幺悠闲自得的坐在湖边看风景了。她看着眼前的湖面,心中的酸涩和疼痛终于被眼前的美景覆盖,变得一片安静祥和。
温然在程萌的身边坐下,完全不去在意自己那一身高档西装会被沙子弄脏。他并不说话,只是安静的陪着程萌,等着她平复心情。
过了不知道多久,程萌侧头端详着温然俊朗的侧脸,那完美的轮廓曲线完美的如雕刻家作品一般,特别是眼镜片后那墨黑而深邃的眸子,每每看去都犹如一汪千年无波的深潭,让人不由自主的深陷其中。
“温然,你真的是个好男人呢!”程萌几乎是脱口而出。
是呀!他成熟、冷静、理智、温文儒雅。他从不多管闲事,也从不因为自身的优秀而咄咄逼人。他就像庭院里的青竹,空谷中的幽兰,孤芳自赏,与世无争。却又让人在他的面前自惭形秽。
温然微笑了一下,那笑容中却夹杂些苦涩,他说:“我并不好,只是你不了解我罢了!”
“说不定,我了解你,比你想象的多哦!”程萌笑着回答他。“今天听了沈佳宜说了那幺一大堆,要不,你也顺便说说你自己?”
温然愣了一下,转过了脸,眼神罕见的空洞了起来,他深吸一口气,说道:“我的父母是做科研的,我是家中长子,家里还有两个姐姐和一个弟弟,我和家里人的关系不太亲近。”
“他们都在国内吗?”程萌问。
“是的。”温然说:“他们住在家里的老宅子里。”
“老宅子?说的跟民国似的!”程萌看出温然情绪并不高,于是找个打趣的话题,准备结束这段对话。
“确实是,我的家族是一个很古老的家族,家族里出过很多名人。有名到你经常会在历史课本上看到的那种。”温然却并没有想停止的意思,他说道:“若是说起家族史,大概得追溯个几百年了吧!具体的谁都说不清楚。只知道最早一位有身份的祖先是在唐朝时,那位祖先那时候便是个紫袍玉带的王侯贵胄。我说这些没有要炫耀的意思,向这种家族其实很不招人喜欢。它腐朽、木讷、古板、固执。会让年轻人无法呼吸。”
说着,他又一次笑了:“索性我很早就离开了家族在外面生活,所以庆幸自己没有沾染上那带着霉味的家族作风。”
两人又是一阵无声的沉默。
“给你讲个故事吧!”程萌擡起头看着天上洁白的云朵,深吸一口气,平静了一下心情,说道:“从前有一个小城市里,生活着一个男孩和一个女孩,男孩沉默寡言,女孩开朗活泼。”
“男孩从小就爱着女孩,可是他性格内向又不善言辞,不会说花言巧语哄人开心,他只知道傻傻的对女孩好,偷偷摸摸的把他所有的好东西都给女孩,却又不敢让女孩知道。后来,两人慢慢长大,女孩爱上了另一个男人。那个男人外表看起来很优秀,无论是样貌、身家、才学都很出色。那时在女孩的眼睛里,这世界没有比他再好的男人了。只有一点不尽人意,男人喜欢女孩,却不爱她。在男人的眼睛里,女孩和其他一夜情的女人们没有任何区别。可是女孩疯狂的爱着男人。女孩为了男人改变自己,去喜欢那些她从来都不感兴趣的古典音乐。去学做菜,去学吉他,可是男人对她依旧不冷不热。女孩开始变得焦虑,开始变得疯狂,而这一切的一切却看的男孩很心疼,他希望女孩不要在沉沦下去,可惜女孩什幺都听不进去,她买醉、放纵、歇斯底里甚至吸毒。”
“终于,她找到了能重新吸引男人目光的方法,为他去盗取商业机密。她知道这有多危险,可是她不在乎,她只知道这样男人就会重视她。可惜最后东窗事发,女孩被关进监狱。这时的男孩没有说一句重话,甚至所有人都劝他和女孩撇清关系,男孩依旧不理不睬。可是女孩依旧执迷不悟不肯回头看一眼男孩,依旧疯狂的爱着那个男人。”
程萌眸色一暗,自嘲的笑了笑。继续说道:“女孩被判了一年。却因发现自己怀了男人的孩子而被特准监外执行,当女孩跑去找男人时,她却见那个男人已经有了所爱之人,他对爱人如珠如宝呵护备至,完全不似和女孩一起时的不耐烦。女孩疯狂的嫉妒,做了很多错事,终究又一次将自己送进了监狱。一年中,男孩每个月都带着大包小包的东西来看她,可是女孩根本不想见他,所以更不会注意到男孩越来越消瘦的身体。出狱后的女孩自以为是的让男孩娶她,只是想让男人紧张,可惜她又错了,男人对她从来都是不屑一顾,甚至还因为其他人而陷害女孩。女孩最后因为证人的缺席而再一次入狱。男孩身边的所有人都劝他和女孩离婚,可是男孩却没有,他一心一意的等着女孩回头。最后男孩作为女孩的丈夫失去了大好前程。女孩在监狱里想了很久,终于明白自己的一厢情愿有多傻,她也终于想起了男孩对她的包容和照顾,于是她在监狱里争取到了戴罪立功的机会,她发誓,等一切结束她就回家找男孩,做一个好妻子,和男孩好好过日子。”程萌的声音已经有些哽咽,却还是继续说道:“可惜,男孩没有等到那一天。”
温然皱着眉头听着,他第一次觉得迷茫了,听女孩的故事明显就是在说她自己的故事,可是他无论如何都看不出这个只有20岁的女孩子是怎幺有着这样的经历。难道她说的是她父母的故事吗?温然的眉头皱的更紧了。
温然沉默了很久,终于开口:“我想,大多数人听到这个故事之后都会感叹,人们总是去追求得不到的东西,忽略了拥有的美好。但是我却觉得,那个男孩也有错,人与人之间贵在沟通,无论男孩儿有什幺苦衷,但是他最后却给女孩留下了无边的愧疚,无论是男孩的求不得,还是女孩的后知后觉,归根结底都是缺乏沟通的错误。人生短短几十年,很多人错过了,也许这辈子都再也不会见面了。”他说到这里,似乎想到了什幺,一直紧皱的眉头居然一下子舒展开来。他继续说道:“所以,在身边的幸福就要抓住。该争取人就要争取。努力也许会失败,但放弃一定不会成功。”
“如果说,这一切都是我的一个梦呢?梦里是我前世经历的一切,你会相信吗?”程萌问。
“前世?”温然认真的想了想,说道:“梦是人潜意识的记忆重现或重组。但无论它如何真实,它也只是个梦而已。而你所说的前世我无法用科学给出你一个合理的解释,就算那是你的前世,那幺只代表过去不是吗?说句心灵鸡汤的话,我们应该活在当下。既然知道哪些是错的,我们就不应该再犯错。我想这才是你那个梦境的存在的意义。”
“嗯!”程萌应了一声,然后看着蔚蓝的湖面,指着一个方向问:“那是灯塔吗?”
“是的。”温然回答,他有点不太适应女孩跳跃的思维。
程萌看着那在岸边傲然屹立的灰色灯塔,脑海里闪过的却是顾尚武那挺拔坚毅的身影。
笑容在女孩脸上绽开,犹如一朵娇艳的鲜花瞬间盛开,美得不可方物。饶是看惯了美女的温然也不禁被女孩的笑容吸住了目光,不舍得移开。女孩红唇轻启,语气轻松,却带着无比的坚定:“你说的对,努力也许会失败,但放弃一定不会成功。”
程萌说完,做了一个大大的深呼吸,然后把手拢在嘴边,对着远方的灯塔大声的喊道:“什幺狗屁的前世都去死吧!我要活在当下!”这一声几乎把胸中的怨气全部都喊了出来,程萌难得的舒心笑了起来。
她很感谢温然,一直以来她前世的经历的那段情感始终折磨着她。即便两世为人,与魏继海的这段孽缘一直是她心里的结,一块不愿碰触的伤疤,她宁愿将它藏起来、裹起来,任由它在看不见的地方流脓、溃烂也不愿面对,因为伤口太深,她疼怕了。可是今天,当她面对温然这个亦师亦友的伙伴时,不知为何,她竟然可以坦然的讲述这一切,如同讲述别人的故事,她明白自己终于放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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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的废话:居然要补20多篇党课学习笔记,明天领导就要收了。哭死~!码完字还得继续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