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袭盛装的寇驰丽很讶异苍厘为何会在此处,冲他挤挤眉毛,低声道:“小鸟,一会儿你要和我一起上坛表演吗?”
“暂时没这个打算。”
苍厘瞥见一旁白荧舟不怀好意的目光,发觉这小公子比自己想象中有能耐。能作为岭南使者代表献礼,应也是白氏中有头有脸的一号人物。
另一侧席位上坐着面如沉水的齐展文。看得出他局促且低落,毕竟家里出了大事,他这候补也补不回什么喜悦滋味。
“听说那边原本是齐家少主,不知怎么回事,换成他了。”寇驰丽见人一副苦大仇深的态度,只偷偷对苍厘道。
“或许人家就是少主呢。”
“啊?什么情况?”
他两个在这头说悄悄话,那头牧真已息鼓呈香,念毕祝祷,准备射箭了。
清风渺渺,卷过牧真粲然流光的祭服。他挽弓搭箭一气呵成,面具、袖口与靴尖悬着的玉藏铃绥绥而动,箭尖对准顶上一碧如洗的天穹直直射了出去。
方场西侧的圆台上,有一巨鼎遥遥正对着万古塔刹的宝珠。苍厘先前看过牧真演练的流程,知道这朝天箭算作火种,落在鼎里引了青火,仪式就结束了。
空中疾行的箭开始着火,火焰如凤凰褪羽般次第燃开,如一颗跌宕遒丽的白日流星划过天际,于鼎中砰然砸开一团火光。
鼎火盛燃,青焰折天。东山七钟递次而鸣。
群峰嗡然间,众人全部起身,向着塔的方向致意。
苍厘着眼一眺,见塔刹宝珠掠过一抹异色。那色如露如電,似一刀震开虚空,所过之处万千幻影浮散,世间百态皆作黑白之观。
时空近乎凝顿。
一霎后,万象如旧。诸人皆给那色洗过一遍,未觉异样,只感神清气爽。唯苍厘脑中一片空荡,瞳仁翻白成一线。他扶墙而立,山风一吹,身子一歪,从角楼上直直栽下去。
这种坠落感苍厘不陌生,但他知道这不是梦,须得赶快睁眼,否则将有性命之虞——
他被一双手接住了。
不用睁眼,苍厘都知道是谁。
他只不知道,祝坛离角楼有好长一段距离,牧真是如何赶上的。
总之回过神来,牧真早将自己紧紧搂在怀中。
这人体温高热,透过金玉衣衫,烫得他几乎立刻清醒。苍厘指尖微动,努力挑开眼缝儿,眯见身遭灵流飞乱,如网如蔓,自己则似在风暴之眼中安然无恙。眼能睁时,仰首再瞧。牧真周身灵气涨落如风潮,衣袂翩跹,玉铃铮铮,罗襟犹染熏香,更似云端仙子拂风而下,袖上月光倾泻五海三洲。
四周皆呆,继而不知哪里爆发出一声欢呼,众人跟着鼓起掌来。
周围动静再大,牧真充耳不闻,垂首一瞬不瞬凝着他,眼中关切溢于言表:“能动吗?”
“不行,缓缓再说。”苍厘脑仁酸疼,众目睽睽之下,心安理得继续靠着。
牧真就直接抱着他朝配殿走。没人挡他们的道,无人不送着他们背影窃窃私语。
一时之间,竟比候了百年的塔开还惹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