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卧是个套间,走进去先看见起居室,旁边是仆人房,再里面才是主人的卧房。把阮玉京领进起居室,杨姐走过去敲了敲主卧房的门,对门里的人说:“闻小姐,小京来了。”
门里很快传来应话声,是闻璋的声音,她说:“我知道了。”
阮玉京走进来之前,闻璋已经躺到床上准备睡午觉,忽然决定把阮玉京叫进来聊天,她除了需要花时间换身衣服,或许还需要简单洗漱一下、梳梳头,很可能还要简单描一个淡妆。
杨姐回过头对阮玉京道:“闻小姐估计还要再过一会才能出来,小京,你先去那边坐着等吧,我去看看需不需要帮忙。”说着推开房门走进去。
随着房门重新被关闭,整个空间只剩下阮玉京一个人。
他的身侧有一扇矩形的窗,长长的,倒是没那么宽,窗外是绿莹莹一片的草地,在阳光下泛着油亮的光,风一吹,那光好像会流淌似的,金灿灿,亮闪闪,让人挪不开眼睛,又没法看太长时间,宫彭越那几个孩子正在草地上踢球,热气腾腾的身影一会儿闯进阮玉京的视线,一会儿又闯出去消失不见。
阮玉京低下头呼出一口气,踩着柔软的浅灰白色的地毯,朝一旁的沙发走去,还没坐下来,听见一声猫叫唤。
顺着叫声望过去,他看见一只黑白相间的奶牛猫,它不知道从哪里跑出来的,带着点警惕似的,站在三米外的深棕色的柜子后方,探出头打量阮玉京。
打量了一会,它不知嗅到了记忆中的气味,还是认出了阮玉京的脸,先试探地走进几步,之后便三步并作两步跳到阮玉京脚边,一边拿自己毛绒绒的猫脑袋,亲亲热热地拱着阮玉京的西装裤腿,一边仰起脖子,撒娇似的,喵呜喵呜地冲着阮玉京直叫唤。
这猫虽然各方面看起来都跟普通猫没有差别,尾巴短了一截,那是它跟其他猫打架的时候,被打断的,严格一点来说,是它被其他猫联合起来欺负的时候,被咬断的。
那天下午,它浑身是血地躺在一滩泥水里奄奄一息小半天,被刚放学的阮玉京拿校服包着,送进最近的宠物医院。
阮玉京一早就猜到宫家人口中的路易斯指的正是当年小巷里的那只胆小鬼,真正看见的时候,心里仍然受到几分冲击。
这么描述可能会显得矫情,但确实如此,看见它之前,时间对于阮玉京来说好像是无形的,即便它分秒不停地从阮玉京的身边流过,没有给阮玉京带来任何实质性的感觉。
一天、一星期、一个月、一年,好像跟一秒钟没有差别。
现在却仿佛有了具体的形状,它是长的、也是宽的,是圆头圆脑的,也是毛绒绒、肥嘟嘟的,它就是眼前的奶牛猫。
阮玉京情不自禁地弯下腰,摸它圆滚滚的小脑袋,掌心刚刚触碰一团软乎乎的物事,面前的卧室门被人从里面拉开,一个人迈步从里面走出来。是闻璋。
她说:“听说它刚出生不久,它妈妈就被人家开车给撞死了,一个人又瘦又小的,到处流浪,找垃圾吃,又抢不过别的野猫,要不是有个好心的孩子天天给它送吃的,带它去看病,它早就被其他野猫给欺负死了。”
阮玉京没想到宫明决还跟闻璋说过这些,他站直身体,“闻阿姨。”
闻璋俯下身把奶牛猫路易斯搂进自己怀里,先摸它毛绒绒的小脑袋,再挠它软乎乎的小下巴,最后把它交给等候在一旁的仆佣,对阮玉京说:“过来坐吧,我们坐下来再说话——想喝点什么吗?”
阮玉京坐在她对面的沙发上,“茶就可以了。谢谢。”
闻璋便抬抬手,叫仆人端上来一壶新沏好的茶,“好了,”等茶被端上桌,她挥挥手,对侍立在起居室的仆佣们说:“你们出去吧,让我跟小京单独说会儿话。”
等所有人都鱼贯而出,整片空间只剩下她跟阮玉京两个人,当然还有窗外投射进来的绚烂春光和几个孩子时高时低的呼喊声,她提起茶壶倒两杯水,将其中一杯递到阮玉京面前。
阮玉京抬起手去接,刚要朝她道谢,余光瞥见了什么。
闻璋身上的衣服是纯白色的——纯白色套装,下身过膝裙,上身七分袖,有细细的深灰色竖纹作装饰,搭配她颈间那根细细的银链子,腕间那只银色金属表带深蓝色镶钻表盘的腕表,她整个人看起来十分的端庄以及典雅。
因为上衣的袖子只有七分长,只要她的手稍稍往前伸出,尽管有腕表作遮挡,手腕内侧的伤疤依然清晰无疑地展露在阮玉京眼前。
她似乎立刻就发现了阮玉京的异常,并且,叫阮玉京看见那道伤疤,继而回想起那些往事并不是她本意,不着痕迹地把手收回来。
然而,就在阮玉京以为她打算轻描淡写地把这个意外揭过去,作出什么都没发现的样子,留阮玉京一个人回到家辗转反侧,她抬起另一只手,轻轻摩挲了几下那道伤疤。
“听他们说,现在美容技术比以前发达多了,这种小伤疤,做几次激光就能完全去掉了,我以前没接触过这些高科技的东西,每次听见都觉得好害怕,说起来你别笑话我,我每次听见,都觉得他们会用那种东西在我身上烧出个洞来。”
“上回小钰——就是明决他三婶,她有个朋友,不小心出了点儿意外,在额头上留下一道疤,跟我这个差不多大小,样子也差不多,他就去做了,好像做了三四次就完全去掉了,一点痕迹没留下,我回头打算也找个时间去试试,你觉得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