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直认为拥有视力的卡约斯一定会比现在显得更加尖锐,因为那双冷色调的银眸看起来只与如冰霜般寒冷的视线匹配。但此刻他不得不承认,此刻卡约斯的目光更像是一匹冰凉光滑的银色丝绸,温柔地裹住被他“注视”的温德尔。
“我见过星球在天上变得很小的样子。”卡约斯突然说。
反应了几秒,温德尔才明白卡约斯是在说他自己见过星空。他有些惊讶,因为他从未在虫族主星上看到过星星的存在。
虫族对炫目灯光的疯狂迷恋让星光在夜空中黯然失色,虫族的语言系统中也从未有过‘星空’这个词汇,所以卡约斯才会使用在温德尔听来略显古怪的方式描述这一景色。
“在主星上吗?”温德尔感兴趣地问。
卡约斯平静摇头:“在战场上,是某颗荒星,我不记得名字。”
“你觉得好看吗?”温德尔问。
卡约斯沉默片刻:“不,它们只是星球而已。宇宙穿梭时随时能看到这些星球的全貌,他们变小了之后也没什么好稀奇的。”
“好诚实啊。”温德尔带着笑意感叹。“你知道吗,我来自的那颗荒星上的人、虫族,都认为星空是很浪漫的景象。”
卡约斯皱了皱眉:“所以我应该说好看吗,这样你会高兴一点?”
温德尔的笑意扩大,用手背碰了碰卡约斯的脸颊:“不,我喜欢你的诚实,其实我之前也不觉得星星有什么好看的。我更常用它们判别方向。”
“很明智,这是一个战士应有的能力。”卡约斯点评道。显然虫族在作战时也会通过观察星星的位置以确定方位。
温德尔欣然接受了卡约斯来之不易的表扬:“谢谢,不过我想如果我们更关注这些星星的实用价值,就会习惯性忽略它们的美丽。”
意识到温德尔话里的意思,卡约斯顿了顿,问:“既然你觉得没什么好看的,那现在要回去吗?”
雌虫的声音中明显带着不情愿。
即使看不见所谓的星空,卡约斯也很喜欢温德尔此时在他旁边的感觉。就算是温德尔什么都不做,什么都不说,只要是这只亚雌在身边,卡约斯就能从内心的狂暴漩涡中得到自由和解脱。
平静、安心。
这是他以前认为只有剧烈疼痛能带给自己的。
在雪山和断崖边,万籁俱寂,卡约斯只能感知到温德尔仅在咫尺的心跳和呼吸声,仿佛世界上只剩下他们两个,他只有温德尔,更重要的是——温德尔只有他。
卡约斯不想让他明知是幻觉的想象这么快消失。
温德尔看了他一眼,把一只手放在雌虫的背后,他发现肢体接触能让雌虫感觉到安心。
“我还不想回去,如果你不感到寒冷或困乏,能再陪我待一会儿吗?”温德尔温和地询问,“因为有你在身边,我也开始明白为什么星空是个浪漫的场景了。”
卡约斯没有说话,他听见了自己忽然聒噪起来的心跳声和血液几乎沸腾的声音,并对此感到十分不耐烦,因为这些声音不受他控制地遮盖了他本来能听见的温德尔的心跳。
多次尝试平复无果后,他开口要求:“说话。”
温德尔发出一声疑惑的声音。
“说什么都行,”卡约斯要求,“大点声,我不想听见我自己身体的声音。”
“真专横,”温德尔笑了一下,“好吧,我猜你以前在战场上没有关注过这些星星组合在一起会形成什么。我的家乡管它们叫星座。”
星座是斗兽场的孩子们为数不多的,能听从年长斗兽那里听到的没有血腥味的故事,也是他们能看到的唯一类似儿童图画书的存在。鉴于所有真正的故事书都被斗兽场的管理人员严格禁止阅读,因为显然所有的儿童读物都会让十岁左右的斗兽们变得不成熟和心慈手软。
温德尔的手还放在卡约斯的背上。在雌虫结实平滑的背肌上,他用这只手勾画出几颗星星的位置,声音轻柔地向卡约斯解释着这在地球上被称之为什么星座,背后又有着什么样的故事。
在寒冷的天气中,虫族很容易变得昏昏欲睡。温德尔清朗柔和的声音增长了卡约斯的困意,但雌虫还是强打精神,把注意力集中在后背的触感上,安静地倾听温德尔的讲述。
“我没有在战场上见过这些排列。”卡约斯自认为清醒地说,但尾音轻的飘散在空中,更像是一句半梦半醒间的梦呓。
“星球的方位不一样,所以我们看到的星空也不同吧。”温德尔说,他看向已经半阖上眼睛的卡约斯,听到雌虫的呼吸声变得更加缓慢。
“你困了,我们回去好吗?”他问。
“不,我不困,不回去。”卡约斯顽固地说。
温德尔眨了眨眼,最近他发现自己在卡约斯面前的底线越来越低,只要不是涉及到原则性的问题,他很乐意满足卡约斯的要求。
“好吧,我们不回去。”温德尔说,“那稍微往里面坐坐吧,这里的风对你来说太冷了。”
对你来说不冷吗?亚雌的身体应该比雌虫更不耐寒。卡约斯这么想着。但他的思维昏昏沉沉地像是陷在泥沼里,很快就忘记了刚才的小小疑问,从鼻腔的位置发出一声对他来说过于柔软的声音,同意了温德尔的说法。
温德尔耐心地等了等,发现卡约斯的头越垂越低,呼吸已经接近于睡眠时的平缓。
好吧,他笑着摇了摇头,靠近这只对自己的靠近毫无防备的军雌,揽住他的肩膀和腿弯,把卡约斯抱进山崖内侧避风的位置,纵容雌虫钻进自己的怀里,把所有的重量都压在他的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