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林如海自谦,是凭自己和贾敬这样的身份地位,凭太宗皇帝对自己和贾敬的器重,不到万不得已,长康宫不敢使出暗杀这等下作手段。朝中重臣遇刺,定要引来彻查的。否则你今日杀大臣,明日是不是可以刺王杀驾?
只要长康宫没有杀了林如海就能一举夺取政权的把握,是不会出此下策的。
但是黛玉不过是一个闺阁姑娘,就算出身尚书府,身份高些,出了意外也最多引起顺天府层面的重视,剩下的,只能靠林家自己的力量去查了。长康宫经营多年的实力,未必做不到这点。
黛玉自然也想到这个,不过父亲已经够劳累的了,黛玉便不想让父亲操心。既然父亲提起这个,黛玉便笑道:“这一茬玉儿不是没想到,前儿我还跟母亲说了要请骑射师父。原说是开了春请,现在不过是提前小半年罢了。玉儿想着,我又不去什么僻静地方,平时出门多带几个人,自己小心些,还略学些骑射,大概也足够了。”
林如海点头道:“如此甚好,只是一时间武艺高强的女先生难寻。柳郎中家传武艺,不知道柳姑娘习了几分武艺,不若先请柳姑娘教你们姐妹几个如何?”
黛玉听了便笑,因为黛玉自己也是这么想的:“父亲可是觉得这样一举
数得?”
父女两个议事多了,许多地方颇能想到一处,请柳湘语教黛玉姐妹骑射,至少解决了小王爷给林家传递消息的问题。
林如海了然一笑道:“明儿让你母亲给柳太太下帖子,问问柳郎中和柳太太的意思。”
这于柳家而言不是坏事,抛开林家祖上对柳家的恩情而言,单从湘语的前程来说,时常和尚书府的姑娘来往也是好事。这件事没什么难度,很快就定下来了。
因为林家刚请了女先生,教三个也是教,教四个也是教,湘语平日便也上午和林家几个姑娘一道上课,下午教姐妹几个武艺。因怕湘语劳累,黛玉原要命人给湘语收拾个小院子的。
湘语觉得自己不会日日住在林家,只是偶尔住三五日,单辟院子还寂寞,便说黛玉的院子大,收拾一间房出来极好,就是不知道黛玉愿不愿意让自己挤一挤。
黛玉自然是求之不得,她时常也很怀念后世在部队住营房的日子,只是林家明明有足够的院子,也不好安排姐妹们都挤一起。现在有小姐妹和自己同院,想想都觉热闹,便就此定下了。
对于掉马这种事,黛玉其实是有心里准备的,所以也谈不上慌乱。冷兵器时代,其实要刺杀一个人没那么容易。至少不会都没看到杀手是谁,就被一狙|击枪解决掉。
黛玉特地问过湘语,武艺高强之人是否真如话本子上说的飞檐走壁,拈花飞叶皆可
杀人。得到的答案是否定的,所谓武艺,实际上就是格斗术。当然,古人的武艺确实比后世的人高强,主要高强在使用冷兵器的技巧上面。也就是通畅说所的剑法、刀法等等,十八般兵器。
黛玉前世在部队学过格斗术,这两年也渐渐捡了些起来,虽然还没上力量训练,但是技巧度和灵敏性都有些底子,再跟湘语学一些冷兵器使用,至少不会一点自保能力都没有。
小钟妃自从知道了黛玉和司徒卓的秘密,也试过引蛇出洞的法子。先是跟九皇子通了气,派人盯着司徒卓和林家。然后连续好几日都和水澜密谈良久。结果,司徒卓硬是毫无动静。
这个结果,有些出乎小钟妃的意料。
在和九皇子商议的时候,小钟妃疑惑道:“司徒卓能够做出那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儿,用在京营兵士的训练上,为的是日后在兴建水师的时候占起手。他能想到这个,我原以为他有多智计出众,没想到我连试几日,他竟毫无反应。”
九皇子已经从小钟妃这里知道了水澜的奇遇,更知道原本自己离成功只有一步之遥。其中有多少不平、多少遗憾多少恨,只有他自己知道。尤其当九皇子知道夺走自己原本到手的一切的,竟然是两个小孩子的时候,更是心中百般滋味无法形容。
九皇子捏了捏拳,道:“母妃,您有没有想过,东宫小七和林家那丫头未必是什么
精怪上身,也未必就如何聪明绝顶。”
论智慧格局,小钟妃在原本的整个红楼世界就是一览众山小的存在,前世她可是笑到最后的女人。各种可能,小钟妃也想到了,道:“本宫这几天试探的就是这个。若是司徒卓当真智慧绝伦,该当有所察觉了,但是他毫无动静。
那么,还有一种可能是他与林家那丫头跟水澜一样有了奇遇。水澜能从梦中得到警示,难道他们就不能么?如此一来,倒也解释得通为什么林如海能够事事算计在我们前面。林如海乃是实打实的仕宦之家出身,年方弱冠就中探花郎的才学。只需林家丫头将她梦里的警示告知林如海,林如海自然能策划化解东宫的危机。
就像那水澜,论智慧,不过寻常女孩子。但因为有了梦中示警的奇遇,也能自己设计避开嫁入二皇子府的命运。经过此次试探,司徒卓也有可能和水澜那丫头一样,不过是有了奇遇,本身智慧倒未必高出常人多少。
倒是林家那丫头,不管这些年真正扭转乾坤的是她还是林如海。单凭她在牡丹宴上那番本事,她本身就是个不可小觑的人,若也做了和水澜一样的梦,定是如虎添翼。只可惜,如此奇遇,为何竟然叫他们得了?若是我们母子任何一人也有这样的奇遇,何愁大事不成!”说到最后一句,小钟妃的语气颇有几分咬牙切齿。
平心而论,小钟妃作
为土生土长的古人,能够想到这个层面已经殊为不易了。不过黛玉和司徒卓的奇遇,岂是一个重生的水澜能比的。
九皇子脸上划过一丝狠厉,道:“若如母妃所料,司徒卓不过是另一个水澜,倒不足为虑。但是林家那丫头,若是咱们做什么,林家那丫头都能在梦中得到警示,她岂不是立于不败之地。不如……”说到此处,九皇子比了个抹脖子的手势,从牙缝中蹦出四个字:“以绝后患。”
小钟妃可不是什么心慈手软的人,并不觉得自己母子一个宫妃一个皇子,要取一个不足十岁的小姑娘的性命有什么不对。成大事不拘小节,只要是自己成就伟业道路上的阻碍,都该扫除了。
只见小钟妃眼睛眯成了一条线,对九皇子点了点头。
黛玉倒是料到自己的安全也许会遇到问题,这些时日都没出门。那小钟妃和九皇子也不能直接派杀手去尚书府行刺啊,就像黛玉之前了解过的,红楼世界也没什么飞檐走壁的人,那尚书府也不是什么可以来去自如的地方。所以,长康宫也没寻到什么机会,直到近了中秋。
因为今年朝上许多事情,便免了一年一度的秋狩。若是秋狩,像林如海这种户部重臣,海贸专营的又刚试行,正是繁忙时候,林家多半是要留京的。但是今年不秋狩了,今年的中秋宫宴,林如海这样的尚书,又是东宫姻亲,自然是要
去的。
又是一场宴无好宴啊。
说起这件事的时候,贾敏忧心忡忡:“那小钟妃如今正协理六宫,要做什么手脚,可太容易了。老爷,若不就让玉儿称病吧。”
林如海倒也认真考虑过这个问题:“玉儿留在家中,自是最安全不过。”又转头看黛玉道:“玉儿,你觉得呢?”
黛玉平静的分析道:“我上回在承恩公府和许多闺秀闹了不愉快,若是不去,接着便要传出林家女露怯的名声,我自己倒是不在乎,到底有碍两位姐姐的名声。再说,我若这次不去,不就是向长康宫承认父亲的软肋所在了么?
协理六宫的宫妃,又拉拢了许多勋贵人家,这次一旦露怯,日后不知咱们家还要接多少宴请的帖子,难道我就躲一辈子?以前咱们家远在江南,还有王氏在咱们家埋了钉子,险些害了佑哥儿。安知小钟妃这么野心勃勃的人,在别家有没有安插人。我去别家赴宴,有没有人动手。
这回的宫宴是协理六宫的周贵妃、小钟妃主持,出了纰漏,她们也是要担责的。之前九皇子在海贸衙门官员设置的争夺上暴露了野心,若是宫宴上再出纰漏,那是长康宫自寻死路。所以这一次,我赌小钟妃并不敢直接在宫宴上动手。她不过是测试咱们家的软肋和胆量。
只有千日做贼的,没有千日防贼的,唯有我大大方方的去了,才会叫小钟妃觉得我于林家并没
有那么重要。我去又如何?做贼心虚的不是我。”
要说林如海夫妻不担心是不可能的,但是闺女主意向来正。再说,黛玉确然没有就此被困在家里不能出门的道理。
于是贾敏道:“话虽如此,去了宫宴,你也不能离了我身侧。”
黛玉点头,脸上露出自信的光辉道:“母亲放心,我心里有数。中秋宫宴,到处是人,并且还有姑母在,我能有什么事?小钟妃若是老实便罢,若是心怀不轨,这次有事的人定然不是我。”
说真的,黛玉这回去宫宴,跟单枪匹马赴鸿门宴没什么区别。但是这三年,黛玉展示的能力太令人匪夷所思了,林如海从黛玉脸上看到这种成竹在胸的表情,就莫名心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