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娘气鼓鼓得大声吼完,两颊因激动染了一抹淡粉得彩霞,烛火之下甚为生动有颜色。程齐礼看了她很久,才微叹了一口气道,“难道那不是亲情么?太多的人走这条路了,他们让后来的人知道,若一直这般走下去,爱情就会转变成亲情,激情会磨灭成一种责任。若是以前,大可以就这样走下去。可如今我们回到了三岁,前面还有那么长的路,我已经不愿意还这样走了。”
叶茉不由抿紧了下嘴唇,心里有一些松动。他不愿意,她又何尝甘愿?
对面的小小少年突然收敛了脸上的神色,双眼直视着他这两辈子围绕着的女人,沉着得吐出一句话来。
“叶茉,该结束了。”
纵使已经提早有所预料,可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叶茉还是忍不住心里泛起了酸。忍住眼泪望着对面的人,半是疑问半是确认道,“你的意思是……要分手了么?”
程齐礼握在袖中的拳头不由收紧,眉心几不可闻得皱了皱,然后牙齿一咬,点头道,“嗯,分手。然后你就是叶家的五小姐叶茉,我是如今的程齐礼。若是到了情开之时,你还喜欢我,便来打动我。我还喜欢你,自然会回来牵你的手。若……两两相忘,便解除婚约,寻找自己的真爱。我相信到那时候,我也有了自主决定婚约的能力。”
叶茉终于没能控制住,眼泪断线一般滚落。两两相忘?想一想都心痛如刀绞,她又怎能做到。喉咙突然就哽咽得厉害,泪水模糊着双眼,烛光在眼前化成一圈圈的光晕,挡住了他的脸,她看不清。
“我要是想你了……怎么办?”女娃娃稚嫩的声音,带着哭腔。
“忍着。”另外一个声音虽强装着镇定,却也隐隐透露着颤抖。他在心里暗自接下话去,我也会想你的,这样是不是就能分担走你的一半。
叶茉伸出袖子去擦那怎么擦都擦不完的泪水,忍着没有趴到一边的椅子上哇哇大哭。瘪嘴近乎哀求的说,“一定要这样么?”
又是一阵长时间的沉默,好半天,男孩的声音才再度响起,“嗯。这是一场角色扮演的游戏,只有全身心的投入,我们才对得起这一次机会。留空间给你我重新选择,也才是最公平的游戏规则。”
于是,叶茉便没再多说一句话。她知道,他是为了两个人更好的未来,可这场游戏的赌注太大,她怕自己到时候会输不起。可她没得选,这便是她对他的爱,即便他近乎独裁的确定了这一场爱与不爱的游戏,除了陪他一路玩下去,她不会说一个不字。因为不愿选择其他的可能。
程齐礼隔着闪烁的烛火看她,他原本有着绝对的自信,相信自己不会改变,她也不会。可那么多个看不见的日月,他开始不确定起来。若是自信成了过度自负,到那时他可愿意心甘情愿的接受失败?
恐……是不能的吧。
于是,刚刚还一脸严肃的程齐礼,突然就给别扭了起来,视线也开始左右飘忽。最后他微撅了撅嘴道,“咳,有一件事我还是早些奉劝你一声儿。福磊那屁娃娃才四岁,和你这大妈一点儿都不合适。”
说到最后,还言之凿凿地点头再三肯定,道,“相信我,真的。”
“==|||”
……
29
-->
那一天有明媚的阳光,金灿灿的很是漂亮。温和的秋风轻轻拂过树梢,发出沙沙沙沙地声响。叶茉早早的起了床,让惠萼给自己的包子头上别了一朵淡粉色的小花,裙摆被顺得平整光洁,不见一丝褶皱。
临别前,程贺氏搂着她的小媳妇,不断的抹着眼泪。鼻息间呜咽不止,甚是不舍得。叶茉被她这般抱在怀里一揉,也跟着有些情难自禁起来。瘪了瘪嘴,晶莹透亮的泪珠成串滚落。
她这般模样,令得程贺氏更是不舍,奈何时辰已经快到了。终是许诺了,等家中事情安排妥当,定要过来接她过去住的,方才拭泪上了马车。
叶茉咬着小小的嘴唇,固执的将头偏在一边不去看他离开。一包眼泪含在眼眶里,无声的诉说着心里的委屈和不能接受。程齐礼站在旁边盯着她看了许久,嘴唇动了动,最后一咬牙,偏头还是踏上了那即将离去的车轮。
——在我还没有能力护你周全的时候,我希望,你能学会保护自己。
明黄的阳光洒了满地,花谢了的飞花街异常凋零冷清。程齐礼无声得掀起一角窗帷,渐渐远去的姑娘依旧侧身偏头的站在原地,小小的头沉沉的低垂着,双手紧紧握成拳头半收在背上,眼睛盯着鞋尖一动也没动。
寸寸缩小的小姑娘固执着不回头看他一眼,他也固执的一直这样,自那小方格空隙里看着她。很多时候,男人和女人表达爱意的方式都是大相径庭甚至天差地别的。然而,他们都有着自己的固执,自己的坚持。
如同有人喜欢倾诉,渴望被温暖希望被保护。而有的人却会为了督促对方成长,不惜将自己置身于他们的对立面一样。
这就跟幼鹰学习飞翔的时候一般。一直悉心呵护着它们的父母,会将它们叼到悬崖上,然后无情的扔下去。事实上,这才只是个开始。为了让它们适应这个残酷的大自然,能自己扑力飞上去的,会被啄得遍体鳞伤然后再一次残酷的踢下去。
这便是结局了么?不是。它们还要被自己的亲生父母折断翅膀,然后第三次被扔下悬崖,以此来完成这场三度波折的训练。只有在绝处重生的羽翼,才会坚韧不催地遮挡风雨,闪避雷电,不是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