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人,刚才还好端端的,这会儿又不正经起来了!霍青桐拿眼瞟他,食指却在他胸膛划着圈,故意道:“你心里,想怎么收拾我?”
室内温度陡然飙高起来,杜小月噌的一下蹦起身,连声高呼:“啊啊啊,受不了了受不了了!”她双手不停揉搓着双臂,夸张道:“真受不了你们两个,害我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啧啧,你们在这儿继续吧,我可不奉陪了,坏人好事是要长针眼的!”
说完蹭的转身,拔腿就跑了。
俩人见她跑得比兔子还快,相视一笑,随即就这么轻轻拥着,享受片刻宁静。
“对了,小月有东西给你看,朕也有东西给你看。”乾隆爷一手揽着佳人,一手却从怀中掏出一物。
霍青桐看这小小的宛若巴掌大的一本册子,封面上写了三个字,备考书。
“‘花钱买官,卖官捞钱。寒窗读书,却被书误。’朝堂上,纪晓岚等人力陈卖官买爵的弊端,好,朕依他们所言,开设恩科广纳人才。可瞧瞧,这些人才们都干了些什么?翻翻这备考书里的内容,某某考官出身、喜好、文风,连生辰八字、儿女几何、家中几房妻妾都写得清清楚楚。哪家店卖中空的笔管,哪家店卖双层的砚台,还有哪些地方,能做这干粮、核桃、乃至米粒上的微雕,这书上一应俱全,真是绝了!这些读书人,整日里说自己清如莲之出淤泥而不染、洁比梅之傲寒冬而不折,可这会儿,弄起这些旁门左道的功夫,简直比奸猾世故的商人还胜一筹。纵然买官也是一手银票一手官印,明码标价童叟无欺。可这些选出来的秀才、未来的贡士,肚子里有多少笔墨,朕还当真一点都不清楚。”
霍青桐瞧着这位爷越说越气,刚儿还情意温存着呢,这会儿改吹胡子瞪眼了,不免觉得好笑,“你既如此生气,便令人抄了这书中所提的店面就是了,管教他们作不成弊!”
“抄店?朕才不干!”乾隆挑了眉,瞪眼道:“朕若抄了这家店,赶明儿又有人开新店。朕若堵了这些门道,那些投机取巧的又不知要想些别的什么法子去了。干脆,朕当做不知道。等他们一进了考场,哼,关门放狗,哦不是,是驻场的官兵,就照这书上的法子挨个搜查,一搜一个准儿,谁也甭想跑掉!”
霍青桐退后两步,歪头瞧瞧他左脸,再偏过去瞧瞧他右腮,一副仔细打量的样子。
乾隆爷被她瞧得发毛,问道:“你,这样瞧朕做什么?”
霍青桐抿唇一笑,“我瞧着,万岁爷也不是特别笨嘛!”
“小丫头,埋汰朕呐!”乾隆佯作怒容,随即又笑着将佳人揽回怀里。被她这一打岔,心情顿时好了许多,连因这备考书而生的闷气,也消了一大半。
“其实想想,读书人也甚不易。‘天子重英豪,文章教尔曹。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古人只训导后世子孙求取功名、货与帝王家,只令他们冬读三九,夏读三伏,他们可曾告知后人,这仕途一路有多艰辛有多不易。一唱头名天下知,可是天下读书人几何,能一唱头名的又有几人?这就好比一只独木桥,挤过的人少,剩下的多数,却成了衬托红花的绿叶,做了那桥下的亡魂。既如此,怎能不想法子博条出路?”
霍青桐是有感而发,因为高考,她不是没经历过,头悬梁锥刺股虽不至于,但十数载寒窗,只为匆匆两日。现在想想,太过辛酸了。
“若照你如此说,考场弊端,岂不成了理所当然?”
“皇上,所谓风气的形成,不过是基于家国的环境之上。而这环境是谁造成的又是谁能影响的?正是朝廷,是皇上。祖宗教育我们,万般下品,惟读书高,那么不可避免的,人们从事的行业便要被分个三六九等。士农工商,士永远排在第一位。你说,谁不愿意做人上人,谁不愿处处受人尊重、受人崇敬?若是有朝一日,务农的不再苦于苛税重赋、屋无片瓦;做工的也能够攒下殷实家私,不遭主顾辱骂、不遭东家克扣;还有经商的,不用处处低人一等为人所嫌弃。那八成,也就没有这么多非要挤在独木桥上的苦秀才了。而能够达成这一切的,唯有皇上!”
乾隆听她一席话,若有所思。细品其中滋味,又觉大有深意,心中某处豁然开朗。当即执她之手,心头起伏,竟不知从何说起。
“怎么?是不是觉得听我一席话,胜读十年书?”霍青桐本是调笑,怎料乾隆却点了点头,“不错,朕曾闻解语倾国,只当是笑言。今日方才相信,佳人一语,确能抵百万雄兵!”
霍青桐被他如此称赞,竟有些红晕上脸,她微别过头,嗔道:“讨厌,你拿我比杨贵妃啊?!”她倒不是对杨玉环有何意见,不过人家杨美人儿是明皇爱妃,这人,“变相的占我便宜……”
本是小声嘀咕,却也被有心人听了个清清楚楚,随即一笑。小丫头抒胸中己见的时候,确实有点指点江山、挥毫泼墨的意思,可被他撩拨半句,却又一副娇羞不已小女儿之态,当真叫人神魂颠倒、辗转反侧。乾隆左手依旧勾着她的纤腰,唇瓣再次俯到她耳边,蹭了蹭精巧的耳垂,放低语道:“朕是想占你便宜,不过,不是这样……”
霍青桐原本双颊只是微红,现如今却可以开染坊了。他是假调笑,还是真动情,自己自然分得清楚。若说方才小月在时,只当是玩笑,现下说这话,却有几分蠢蠢欲动了。
“今日在朝堂上,朕心念一动,便叫众大臣吟几首描述相思情意的诗。和珅念了李太白的长相思,摧心肝。高大人答得是相思相念知何日,此时此夜难为情。还有李大人,背的是秦少游的鹊桥仙。不过这么多份答案,朕却最中意纪晓岚的那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