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绾连连点头,看着庞正德随手画出来的几种琢型沉默不语。
“当然,不管是哪一种琢型,还是要考虑毛坯本身的形状,尽量留多一点的重量。谁都知道,钻石越大才越有升值的空间。”
庞正德很满意这样的教学相长,能够遇到这样好学不倦的学生,作为授课者也觉得高兴。
可是严绾却觉得这堂课,上得有点心不在焉。好不容易听得庞正德开恩,忙不迭地站起来收拾笔记本。
“严绾,你晚上一个人回去,会不会不方便?”庞正德看着她姣好的面容,忽然关切地问了一句。
“啊?不,不会。”严绾急忙敷衍。
从第一次庞正德为自己开小灶起,她就有了专用的“车夫”。只不过,今天他不能来了。
走出培训班的大门,春天的晚风,还带着几分萧瑟,让严绾打了一个喷嚏。孤零零地站在公交站台,严绾忽然想离闫亦心更近一些,哪怕他并不知道。
两个人的长夜
路灯昏暗不明,公交车带着“咣当”的声音,停在严绾的面前。严绾踏出一步,却终于朝着司机摆了摆手,又退了回来,也不管司机和零落的几个乘客露着什么样的神色。
她调转了方向,拦了一辆出租车。那座山还没有通公交车,她也只能难得地奢侈一回了。
山并不算高,但爬到目的地的时候,严绾还是密汗层布,只觉得背上的内衣粘腻在身上,十分的不舒服。手心里也是汗,却是因为紧张。
月亮很圆很亮,即使大树参天,也能够看到自己走过的一段水泥窄路。山南已经被开发为旅游区,但是山北的这里,却还是人迹罕至。
透过密密的树叶,落下鞋尖上的月光,就带上了几分凄迷。严绾沿着路走上去,好在这里没有分岔,根本不必担心会迷路。路边的景物,与白天看起来又略有不同。
风拂过头发,严绾这才发现,原来自己的发梢都已经被偶尔垂下的树枝勾得乱了,有几缕甚至调皮地嬉戏到了她的嘴角。
她眯起眼睛,水泥路还在脚上蜿蜒,忧伤的气息,一下子就涌满了胸怀。踏月而行,其实她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想要什么。
脑海里,是那张充满了张力和暴戾的脸,与平常的温润如君子绝不相类。她的心揪得有些紧,不知道这一个长夜,他又用什么方式去熬过。
如果不是印象太过深刻,她大约会错过掩映在拐角处的屋子。这条水泥路修得很长,不知道一直通到哪里。
严绾在伪竹门前站定,气息微喘。倏然而至的风轻轻地飘起衣袂,月光依然如水,山林依然空茫。
夜鸟都已经倦极归林,收敛了优雅的翅膀。一朵不知名的山花,合拢了半张的花瓣。只有月亮仍然在淡淡的云层之间穿行,如羊脂白玉般的光芒,撒在夜色之上,听不到一点意外的声息。
严绾把耳朵贴近了门环,翠绿的颜色在月亮下看起来,觉得分外的浓黛。耳朵里,依然没有收到一点声音,如果不是目光穿过大树门的缝隙,让她看到闫亦心的那辆汽车的话,她甚至以为他并不在。
其实,她没有任何立场赶到这里来。可是,那一刹那的冲动,让她放弃了回去休息的意图,哪怕离他近一些,也是好的。
她叹息了一声,缓缓地沿着门滑了下去。竹枝的形状,硌得背脊有点痛,可是她却似乎要用这样的感觉,来平复心里的担忧。
严绾把头靠在门框上,看着夜色如水,丛林如寂,心里慢慢地平静了下来。这样静下心来,被山风这么一吹,就觉得寒意上涌。
山里的夜,到底还是寒的。
严绾举手拍门,迟疑了一会儿,又彻底打消了主意。
闫亦心怕是不愿意自己再一次看到他的狼狈,何况再发生巴西那夜的事情,她又不知道会用什么东西砸向他。
还是这样守望着,就好。严绾缩回了手,把夹克的拉链拉到了领口,在铁门的一侧,找了一个避风的地方席地而坐。
“砰!”迷迷糊糊入睡的时候,严绾被沉闷的声音惊得跳了起来。把耳朵贴近了铁门,隐约还有一点声息,又并不激烈。她心里着急,拍了两下门,却没有听到任何回应。谁知道闫亦心会是什么样的状态,大概再大一倍的声音,也是听不见的!
也许在隐隐间,她不在乎会遭到闫亦心的狂暴对待。反正,前一世她也并非完璧,现代女性根本没有必要把那一屋薄薄的膜看得太重。与其交给陆文俊,倒不如交给闫亦心。
可是,她怕自己惊怒之下,对闫亦心的另一种伤害。上次后脑上的伤口不算大,再来一次,可不知道会不会这么幸运了。
“到底是因为什么才会这样呢?”严绾喃喃自语,排除了闫亦心是异类的想法以后,更觉得茫然,“其实吸血鬼也不错,爱德华不就很好吗?闫……他一定比爱德华还要温和。”
门那边隐隐不断地传来沉闷的声响,严绾反倒觉得安心。尽管知道在这样的荒郊野外,睡着了容易伤风感冒,但一天操劳下来,毕竟又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晨曦初透,闫亦心精疲力竭地在沙发上仰面躺下,连一根小手指头都不想动弹。眉头却越皱越紧,每一个月要这样伤筋动骨一次的折腾,似乎有愈演愈烈的架势,到最后又是怎么一个了局呢?
严绾……那张即使笑起来,都带着浅淡优雅的女子,她的名字,又刻到了心上。疲惫的心脏又像刮起了一阵春风,又渐渐地温润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