坂井冷淡的眼神又扫了过来,一幅不愿与他们多言的样子,再次下了逐客令:“你们的工作到这已经结束了,请回吧。”
“啧,别为难我们啊。”伊达航自来熟地揽住坂井志雄的肩,一点不在乎对方推拒的动作,“老兄,你可以一句话不透露,我们可不能交空白的案件报告啊!”
看出此人有些许软化的眼神,伊达航在全课敬仰的目光下,再接再厉:“来吧,至少说点案子的基本内容,比如吸毒者一共有几人——这总是可以说的吧?”
“……”
坂井看看面前戴墨镜的男人,又看看远处忙碌的同僚,深深地叹了口气,“不是涉毒案,伊达警官,我们初步推定,这是一桩涉及面极广的人体器官买卖案。”
吊儿郎当的警察面色一凛,倒是坂井好容易透露了点关键信息,说起其他线索又变得吝啬起来:
“这间别墅一层的居住痕迹有限,但地下室里布置有大量密集的床位,除此以外,还有一件布置有简单医疗设备的手术室。”
“——不过,”说到这里,坂井的话语明显一顿,“对于继续追查的可能性,以目前的形式看看,不算乐观。”
“主谋跑了?”伊达航深深皱起眉头。
“不。”坂井志雄露出更加凝重的神色,有些欲言又止,
“……我们到时,整间地下室里,全是尸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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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况有变。”
安室透刚刚拨通久川埴的电话,就听见对面格外严肃的声音。
“怎么了。”他单手塞好耳机,更加拧紧车把,让摩托加速在马路上飞驰。
他的造型和外卖员的身份十分契合,久川埴从背景音里听见发动机猛烈的轰鸣,几乎可以想象那幅画面。但这不是继续调侃波本的时候,他急于确认一件事:
“你去取货的时候,那东西,是他们亲手交给你的?”
“不,在小区门口的货架上。”安室透说罢,也意识到其中的不妥。
“嗯,出事了,波本。”久川埴说,他轻轻蹙起眉头“他们被朗姆放弃了,警方已经发现了那栋建筑。”
男孩靠在飘窗上,焦心地看下头人来人往的街道。
——按那间地下手术室的条件,配备的保温箱根本不可能达到正常的医疗卫生要求,又在室外暴晒了数小时的前提下,器官的情况只可能更糟。
久川埴用双手扶稳听筒,一字一顿地告诉安室透:“把东西带回安全屋,我需要检查它的状态。”
他跳下窗台,极为焦虑地在房间里踱来踱去,烦躁得要把头发薅光。可惜这幅幼童的身体去哪都不方便,否则他一定亲自杀到医院去。奈何退化的一双手连手术刀都握不稳,久川埴能做的也只有紧张而忧愁地等待波本回来,然后徒劳地为清水茜祈祷一个未来。
是的,清水茜,他在这次计划里唯一在乎的地方。朗姆的生意也好,卧底的纷争也罢,那些于久川埴而言根本无关紧要……但清水茜,那是个和莉莉年纪相仿的姑娘,久川埴唯独无法对她冷下心肠。
这本是他一向唾弃的,常发生于父亲身上的无谓的懦弱和怜悯,遗传却让它却诚实地在久川埴身上起作用。想到这时,踱步的脚忽而一顿,久川埴紧紧地盯着亮屏的手机。
屏幕上方跳出实时播报的新闻,一个姓“谷江”的政治家被正式通报死亡,死因是一场车祸。
通告上洋洋洒洒细数了几大页其在任期间立下的“丰功伟绩”,却没有一个字提及案件中同样丧命的那名司机。
——清水太郎,这就是你选择的死亡?
原来这就是他用以和朗姆交换的东西,很简单,也很易得。久川埴很难不从男人的死中幻视某个年长者的身影。久川埴想他应该对这种自作多情的自我牺牲精神表示厌弃,但又不可避免地因此感到悲哀……
也就这时,门被敲响了。
他猛回过身来,在门廊处定定神色,故作自然地拧门打开。
门外,神色肌肤的男子汗流浃背,抱着他的外卖箱,看见屋里的久川埴,还记得扯出一抹颇具服务精神的笑容:
“先生,您的外卖。”
清水茜5
“你的外卖?”安室透又重复一次。
久川埴这才敞开门,放他进来。
“不,不是。”男孩垂着眼睛,看不清神情,“真正该拥有这枚肝的人不是我,你真正的顾客,正躺在医院里啊,波本。”
他语气凝重又沮丧,从波本手里小心接过保温箱,然后从箱子里取出灌满了uw液的离体肝脏。
安室透演技纯熟,颇无所谓似的耸了耸肩。然而,他大概正是这里第二个在乎清水茜存亡的,毕竟降谷零的信条准则是保护每一个守序合法的日本公民——但他绝不会在组织成员面前表现出这种担心。
于是久川埴也只是摆出工作态度来作借口,掐着一份仔细二分疲惫和七分不在意,拎起密封袋来反复检查,人肝的四缘结构并其中穿行的中央静脉无比清晰地在脑海中回忆起来,与眼前的实体器官一一对应。
他的眼神越发严肃,波本在一旁保持安静,直到久川埴的一声叹息,打破了沉默:
“不行,大概率已经坏了。”
“什么?”
“那伙人大概是无生命反应下做的取肝,为了保存肝脏,需要尽快把里面的血液全部替换为防止冻伤的溶液。但很显然,当他们想起要灌注uw液时,血液的流速已经受限,啧……”他的表情阴晴不定,满脸嫌弃仿佛在骂“不学无术的渎职医生”,很有香江人大卸八块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