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光反射正常,看来他们还知道下手轻重。”
他的声音像淬着冷光,脱了粘上血的手套,朝一旁摊开右手。此前负责的医生连忙将检查记录递上去,久川埴只看了一眼结果,就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接心电监护,给氧,准备输血吧——静脉已经打开?”
那边的护士连忙点头,久川埴还没说话,就听一旁的同僚紧张地说:“基地里的血库已经很紧张……”
“那就之后再打报告,让塞德去头疼好了。把血袋都准备好……愣着做什么,还要我教你吗?”
“不……”
“那就快去。”
久川埴插着兜回首,房间里被他的目光扫到的人,全都拼了命地忙碌起来。这下站在门口的赤井秀一反倒成了最悠闲的那个。
“你看,所以你说你非要进来到底是做什么?凭空添乱罢了。”久川埴走到他面前,仰着脸看他,
“现在你可以去外面等了,你的目的已经达成了吧。”
他果然什么都知道。赤井秀一心下了然,这个聪明的少年早已看穿所有事情,只是始终纵容着一切事态的发展。
——所以究竟是怎样的经历,才会造就这样的他呢?
侦探溶于血液的那份好奇心灼烧着他,像碰到猫咪舌尖的倒刺似的痒痒。但现在的赤井秀一不可能刨根问底,身为fbi深入组织内的银弹,他现在应该装傻充愣一般说着:
“您看上去确实不需要我,这真是件遗憾的事啊。”
然后悻悻退出这间忙碌的手术室,泰然自若地离开——在看清那位cia线人的脸后。
——是的,这是赤井秀一最初接触久川埴的目的。三天前组织的人突然动手,带走了cia在日本的线人,立即引起了fbi方面的警觉。赤井秀一收到相关调查的要求,但组织就像早有防备似的将审讯进行得极为隐蔽,所以……
他的目光落在眼前关紧的门上,像是为了模仿正式医院的布置,门边的红灯长亮着——但这里的人估计都不是会顾及“手术中”的警告、而不轻易闯入的性格。
久川埴……那个孩子,他究竟在这个组织中扮演怎样角色?他已经对“诸星大”了解到什么地步,又或者,只是单纯地不想平白惹上麻烦?
赤井秀一敲敲面前的门,愉快地听到门里繁忙的脚步声一滞,而后在久川埴不满的“啧”声里变得更加忙碌。
不出久川埴所料,这场手术一共进行了一十一个小时十二分钟。计时结束的那一刻久川埴几乎觉得下一秒就能昏睡过去,长时间集中的注意力陡然松懈后疲惫感简直排山倒海一般袭来。
已经换了三班的护士适时端上咖啡来,久川埴刚抿了一口就面露难色地放到一边。
“对对对不起,先生。”护士小姐是个谨小慎微的姑娘,稍见久川埴有不满意的意思,就已经惶恐得不停鞠躬了。
“啊,没关系,因为我……”
“哈哈,因为久川埴先生喜欢甜口啊。”
久川埴下意识朝身后望去,他的一周限定司机先生正端着另一杯星〇克走过来,将杯子放在久川埴左手,又抽走他右手的冰美式,随意晃了晃。
“毕竟是连甜拉面这种黑暗料理一样的新品,都能完美接受的奇怪品味啊。”
“喂,莱伊。”久川埴不高兴地鼓起脸颊,“你怎么还在这里,识趣一点就自己离开啊!”
“既然久川埴先生知道我的目的,就该清楚我不会轻易离开才对。”
久川埴蹙起眉头,烦恼地看了赤井秀一一会:“人我已经交回去了哦,现在是专职审讯的家伙在盯着。以他目前的状态,估计再来一次这种程度的审讯,就要活不下来了吧。”
赤井秀一一时陷入沉默。
于是久川埴也只口不提他在术中注射了盐酸吗啡的事情,毕竟是会引人怀疑的多余操作,还是越少人知道越好。
琴酒始终没有出现,但他的眼睛遍布基地上下。久川埴几乎是刚走出手术室,拉开口罩还没喘上一口气,琴酒的电话就拨过来了。
久川埴心里抗拒死了,一点不想和这个上来就给安排工作的上级讲话。但他也只敢暗暗遐想一下反手挂掉琴酒电话的爽感,最终还是乖乖接了:
“……琴酒。”
“干得不错,蜜勒米尔。”
……这冷面杀手还有夸人的时候?这本该是值得新奇的事,但更让久川埴顿时警觉的事那个称呼——
蜜勒米尔,父亲曾经的代号。自从久川埴逐渐从他手中蚕食了医疗组的势力后,就再也没人提过它了。
久川埴猛地攥紧手机,连呼吸都变得微微颤抖了。听筒里还在传来琴酒缓慢而危险的鼓励:
“你也感受到了,那位先生也对你不乏赞赏……所以,也许你能继续使用这个名字,在不远的将来。”
而后通话就被挂断了。久川埴倒是时常听说过这回事,被选中的组织成员在获得代号前总会有一次考核性质的特殊任务,所以刚才琴酒的这番言论,或许能算是某种另类意义上的……“战前动员”?
可惜对久川埴来说,这不算什么嘉奖。好比上一个让久川埴加班的安室君——现在已经是波本了,就被朗姆坑去独身一人砸了松田组的交易现场,为了一个可有可无的代号,不知被多少人记恨了呢。
所以,现在,比起为一项不知凶险的测试而做出感激涕零的模样,久川埴更希望放空大脑,然后什么都不做、什么都不想地睡上一觉。
明天的事交由明天再想,现在的觉要现在就睡,这是久川埴在日复一日工作中所学到的最实用的道理。他像一头被豢养的倦怠家猫,从不论投喂之人的真心或假意,只要不踩到它的尾巴,便不会向任何人露出爪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