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没理乌鸦,又躺回了椅子上。
戏要开场了。
戏快要开始了,但是作为最先上场的主演的九五却一点儿动静都没有,靠在角落里,闭目养神。
背景音乐响起,他还是没动。
“怎么不上去?!”武一冲到他前面喊,“班主让你来的时候难道什么都没说吗?”
回应他的是沉默。
班主还真就什么都没提。
武一双手抱头,快被逼疯了,但是现在戏服穿在这个人身上,临时换人也来不及了,他没办法,只能硬着头皮,想把人推上台。
不等他碰触到,九五自己走上了台。
武一终于松了口气,他刚转过头,却发现自己的几个同事神情不对,武二示意他回头,武一动作一滞,慢慢回头——
人是上台了,但仅限如此,他上去啥也不干,就站在舞台中央,正常人这样起码会觉得尴尬吧,他不会,不仅不尴尬还适应良好,眼看着那双眼睛又要闭起来了。
武一双手捂着脸,声音饱含绝望:“那女的说对了,这个临时工确实不会唱戏,不仅不会唱戏,还特么的连话都听不懂。”
戏已经开场了,背景音乐都响了好一会儿了,婉转诉情的调子和台上那人的样子是一点儿都不搭。
他自暴自弃道:“我真怀疑是不是班主欠了他钱,怎么把这么一尊大佛请到了本里来。”
文二和武三对视一眼,不敢继续讨论这个临时工,赶紧转移话题:“行了,别提他,现在戏要紧,不能出舞台事故。”
武二看了眼蹲在地上怀疑人生的武一,又看了看心事重重的武三,无奈道:“不是买了个立体音效吗,用那个吧,我来。”
他无视玩家探究的眼神,从道具箱里拿出了个话筒,开始唱:“玉宇无尘,银河泄影,月色横空,花荫满庭。我侧耳倾听,蹑脚步行,登假山我在墙边儿等,等我那整整齐齐、袅袅婷婷的小姐阿香。”[1]
三叔和短发女人准时上台,三叔回:“红娘,快去开门!”
短发女人:“晓得了!”
这会儿九五倒是有反应了,却不是对玩家的,他的视线放在了底下的观众席上,透过那层迷雾看向后面的东西。
原本蠢蠢欲动的黑影顷刻间安静了下来,一动不动像鹌鹑。
武二没管他,按流程唱了下去:“猛听得门儿呀一声,风过处人未到衣香细生,我踮起脚尖仔细定睛,比初次见她时更加迷人。”
这唱声非常深情,但前面这位‘书生’给人的压迫感也实在吓人,三叔咽了口唾沫,翘着兰花指捏了块手帕,掩着嘴勉强扯出了一个笑,十分僵硬地说:“呆子。”
本来中间还有段两人执手诉情长的戏,但看九五那样就知道他不可能配合,加上背景音乐也已经过了那段,武二选择直接跳过,“有佳人相伴,时光为何如此短暂。”
短发女人拽三叔的衣袖,劝道:“小姐,夜深了,怕老夫人责怪,我们回去吧。”
三叔面上恋恋不舍,一步三回头,实际脚下生风,走的飞快,疾步冲回台下,短发女人差点没跟上他的脚步。
两人下台后,九五也下来了。
武一悬起的心稍稍放下,还好,离谱但没那么离谱,起码不需要他们再上台把人拉下来。
陈知夏上场,侧身躲在道具后面偷窥,“好你个李玉,胆大包天,竟敢仗着薄恩冒犯小姐!有此非分之想,我定要告与老夫人!”
‘老夫人’陆弛上台,两人开始对戏。
“你倒是舒服。”
短发女人走到禾音的躺椅旁,视线投向舞台,现在上面演的是管家向老夫人告发小姐与书生私会之事,老夫人震怒,扬言必将二人拆散。
陆弛演的敷衍,扯扯脸皮做了些‘怒’的表情,看着怪异至极。
不过有九五‘珠玉在前’,他这些都不算什么,武一等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当没看出来。
短发女人双手抱臂,推测:“戏里两个人是被告发的,和练戏场那段有些出入,但总体来说差别不大,所以我们能靠剧本推出这个本的底层事件,我有预感,只要拿到明天的剧本,基本上这个本也就差不多知道怎么过了。”
“还有一天一夜……变故还是太多了。”
自从王峰死后,三叔原本胸有成竹的姿态变了,脸上出现了忧色,在原地左右踱步,整个人看着有些焦躁。
“就算知道了那些讯息,说实话一天一夜也不一定够。”短发女人无意泼他凉水,只是实话实说,“离结束还差得远呢。”
离结束还差得远,意味着离她下班也还差得远。
禾音站起身,自言自语一般低声道:“死光了,是不是也算结束了?”
短发女人无端背后一凉。
她一下拔高了声音,色厉内荏道:“说什么晦气话!”
禾音面无表情,漆黑的瞳仁转动,盯着她看了两秒。
不知为何,被这双深渊一样的黑瞳盯着,短发女人竟生出了几分惧意,脚下不自觉退了半步。
等她反应过来时,那人已经上了台。
“……我总觉得,她有问题。”同伴死了,其他玩家还在台上,短发女人无人倾诉,只能和三叔聊,“先不说那些诡异的行为,有时候她给我的感觉……不像一个活人。”
“倒不至于这么夸张。”三叔浑浊的眼睛中泄出了一丝精光,模糊地倒映出台上几人的身影。
“老朽以为,是她在撒谎,什么新人,其实不过一个有些手段的老玩家,装新人无非就是虚荣心作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