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功、执法两长老一齐站起,说道:“徐长老,何事大驾光临?”乔峰躬身施礼道,“徐长老安好!”
徐长老目光向群丐扫去,当下朗声道:“马大元马兄弟的遗孀马夫人即将到来,向诸位有所陈说,大伙儿请稍候片刻如何?”
群丐都眼望乔峰,乔峰心道终于来了,说道:“假若此事关连重大,大伙儿等候便是。”
徐长老道:“此事关连重大。”说了这六字,再也不说什么,向乔峰补行参见帮主之礼,便即坐在一旁。
柳明月见这徐长老倚老卖老,着实讨厌,也不上前拜见,静静立在一旁,等着传说中的马夫人。
这时马蹄声又起,两匹马奔向杏林而来。众人都以为是马夫人,结果是谭公谭婆,随后又是赵钱孙,泰山单正父子。谭公谭婆、赵钱孙师兄妹之间一顿东扯西拉之后,马夫人终于姗姗来迟。
只见一个全身缟素的少妇从轿中缓步走了出来,那少妇低头向乔峰盈盈拜倒,说道,“未亡人马门康氏,参见帮主。”
徐长老咳嗽一声,说道,“今日泰山单兄父子、太行山谭氏夫妇,以及这位赵钱孙兄台,均驾临本帮,敝帮上下不胜荣幸。马夫人,你且从头说起吧。”
那马夫人回过身来,低声说道:“先夫不幸身故,小女子只有自怨命苦,更悲先夫并未遗下一男半女,接续马氏香烟。然而小女子殓葬先夫之后,检点遗物,在他收藏拳经之处,见到一封用火漆密封的书信。封皮上先夫亲笔写着:‘余若寿终正寝,此信立即焚化,拆视者即为毁余遗体,令余九泉不安。余若死于非命,此信立即交本帮诸长老会同拆阅,事关重大,不得有误。’。”
马夫人说到这里,杏林中一片肃静,当真一针落地也能听见。她顿了一顿,续道:“我见先夫写得郑重,知事关重大,当即便要去求见帮主,呈上遗书。幸好帮主率同诸位长老,到江南为先夫报仇来了,亏得如此,这才没能见到此信。”
众人听她语气有异,既说“幸好”,又说“亏得”,都不禁向乔峰瞧去。乔峰却是早有预料,神色泰然。只听马夫人接着道:“我知此信涉及帮中大事,帮主和诸长老既然不在洛阳,我怕耽误时机,当即前赴卫州求见徐长老,呈上书信,请他老人家做主。以后的事情,请徐长老告知各位。”她清脆的话声之中,带了三分自然娇媚,分外动听。
徐长老咳嗽几声,说道:“此事说来恩恩怨怨,老朽当真好生为难。”他慢慢从招文袋中抽出一封信来,说道:“这封便是马副帮主马大元的遗书。这信封上的字,确是大元所写。马夫人将信交到我手中之时,信上的火漆仍然封固完好,没人动过。我也生怕误了大事,不等会同诸位长老,便即拆来看了。拆信之时,铁面判官单兄也正在座,可作明证。”
单正点头称是,徐长老又继续说道,“拆信之后这信笺上的字却并非大元所写。信笺上款写的是‘剑髯吾兄’四字,却原来是别人写给本帮前任帮主的信件。我看了此信之后,前思后想,唯恐有甚差错,当即将此信交于单兄过目。单兄和写信之人向来交好,认得他的笔迹。此事关涉太大,我要单兄验明此信的真伪。”
单正道:“在下和写信之人多年相交,舍下并藏得有此人的书信多封,当即和徐长老、马夫人一同赶到舍下,检出旧信对比,字迹全然相同,连信笺信封也是一样,那自是真迹无疑。”
徐长老又道,“老朽得知太行山谭氏伉俪和写信之人颇有渊源,于是去冲霄洞向谭氏伉俪请教。谭公、谭婆将这中间的一切原委曲折,一一向在下说明。唉,在下实不忍明言,可怜可惜,可悲可叹!”
众人这才明白,原来徐长老邀请谭氏伉俪和单正来到丐帮,乃是前来作证。徐长老又道,“谭婆说道,她有一位师兄,于此事乃亲身经历,如能请他亲口述说,最是明白不过,她这位师兄,便是赵钱孙先生了。”
当下赵钱孙又与谭婆拉扯往日情谊,徐长老禁不住示意谭婆。谭婆只得对赵钱孙说道:“师哥,不要说咱们从前的事。徐长老问你,当年在雁门关外,乱石谷前那一场血战,你是亲身参与的,当时情形若何,你跟大伙儿说说。”
赵钱孙颤声道:“雁门关外,乱石谷前……我……我……”蓦地里脸色大变,一转身,向西南角上无人之处拔足飞奔,身法迅速之极。
眼见他便要没入杏子林中,乔峰快步上前几个纵跃,每一步都纵出寻丈,转眼间就晃身欺到赵钱孙身侧,左手往他面门抓去,赵钱孙向右急闪,乔峰右手顺势而下,已抓住他手腕扣住脉门。
谭婆惊道,“师哥!”
徐长老大惊道,“乔峰你……你做什么?”
乔峰大笑道,“大丈夫有事说事,何必忸怩。既然来了,说清楚再走又何妨!”说着便放开赵钱孙,赵钱孙不禁跌落到草地上,谭婆忙去扶起。
“阿弥陀佛!”
杏林后忽然又响起一声佛号。
纷争3
众人看了过去,只见杏子树后转出一个身穿灰布衲袍的老僧,方面大耳,形貌威严。徐长老叫道,“天台山智光大师到了!三十余年不见,大师仍这等清健。”
两人客套之间,赵钱孙忽道:“雁门关外乱石谷前的大战,智光和尚也是有份的,你来说吧。”
乔峰如遭雷击,雁门关外的血战,若是明月妹子所言当真,参与过的人便都是我的杀父仇人。赵钱孙这样的人也就罢了,可是智光和尚,当年曾发大愿心,远赴海外蛮荒之地采集异种树皮,治愈了无数染了瘴毒的百姓。后来因此大病两场,终至武功全失。这样的人,让他怎么去报杀父之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