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籍懂了,是跟他们一样,对秦朝不满的人。
“叔父你应该带上我的。”少年骄傲地说,“我力气大,以一敌百不在话下。”
“嗯,阿籍确实勇武。”侄子才刚被夸奖出笑容,项梁就平静地问:“所以,兵书背了多少页了?”
项籍垮了肩膀,“知道了,我这就回去背。”
叔侄并肩往里走,项籍好奇:“那女人真的有那么厉害,居然连赵政都骗成功了”
项梁瞪他,“你想害死全族吗?要称陛下!”
项籍撇撇嘴,“所以,他真的被一个女人骗了?”
项梁扯扯嘴角,露出一个嘲讽的笑:“他还觉得那是神仙——不过,赵……咳,始皇帝陛下素来自傲,觉得没人敢骗他,又痴迷长生,会被蒙骗太正常了。”
“之前他只是养了几个方士,现在连国师这个以前没有的职位都弄出来了,这是要举国之力,去供那个国师挥霍?”项籍稍稍侧头,不让叔父看到他眼底的羡慕。
——翻手之间就能够使始皇帝允诺和对方平起平坐,荣华富贵唾手可得,骗
子当得那么成功,足以史上留名了。
项梁摇摇头,“暴秦本就不得民心,如今黔首被更加的剥削,恐怕这天下得不了长久了。”
少年项籍挠挠头,很想问,黔首会不会被剥削跟他们有关系吗?作为贵族,叔父昨天不是还涨了田地的租子?
*
得知了信被劫,扶苏万分错愕,“这……”
淳于越想到了某个可能,脸色一下子灰白了,“大公子,有人要拿你的信去攻击陛下。”
“什么?谁!”
“六国余孽。”
从六国被灭后,大部分贵族都没有事,被始皇帝放了,导致一些贼心不死想要复国的人藏着心思在暗处,等始皇帝犯错。
项梁是一个,张良又是一个。
张良是韩国宰相张平的儿子,同时也是劫走了帛书的人。
不过,在同村的人眼里,这个张姓男人,就是一个肤白貌美,比不少女人还清秀好看,到现在都没娶老婆,一事无成的文弱书生。见到他从村子外面回来,也只是随口打个招呼:“张生,刚才出去了啊?”
张良平静回应了对方,手里稳稳地拿着装帛书的盒子,这村子里的人每天忙活生计都困难,没有人去关心那是什么。
为了抢到这个盒子,他做了伪装,花了不少钱去雇佣游侠,而接下来,他还要继续撒钱。
……也不知道家财之后还够不够雇佣大力士。但是,始皇帝拜国师,真的是这位帝皇千载难逢出错的机会,他舍不得放
弃。
想到自己之后的计划,张良情不自禁地露了一个微笑。村子里的年轻小伙瞧着他的脸,没忍住叹了一口气。
这么一个赏心悦目的美人,怎么偏偏是个男的呢?
那目光如芒在背,显眼到张良想忽视都不行。
看来要早出晚归一段时间了。张良想。被人关注着,不是什么好事,尤其是他要做的事情绝对不能够暴露出去。
很快,村里的小年轻就无瑕去看美人了,他们都被一个消息吸引去了注意——
始皇帝要拜一名女子为国师,而扶苏公子不赞同这事,并且拆穿了国师只是个骗子。他们至高无上的君王,似乎看走眼了。
“什么?已经拆穿了吗?我听到的传言怎么是扶苏公子还在怀疑?”
“我听到的是扶苏公子和陛下争吵,各有各的想法,谁都不服谁。”
“反正不管听到什么,陛下被骗子骗了是事实吧?如果真的是神仙,大公子是他亲儿子,又怎么会故意撒谎说不是呢。”
“大公子都特意写信去恳求陛下不要再执迷长生,国师是个骗子的事应该是真的了。”
“没想到啊,那么英明神武的陛下,居然也会受骗。”
信使的死亡,让始皇帝和扶苏两拨人的追查就此中断,一时半会不会有新的进展,张良也怕有人摸到这儿来,将流言散播出去后,立刻收拾行李,连夜离开村子。
那张信帛,经由火盆,渐渐烧成了灰烬。明月如镜,高悬半
空,与火焰一同交织在张良面上,光影好似黑白色盛开的花。
张良烧完信,又拨了拨火盆里的灰,确定没有遗落碎片后,打水净了手,自言自语:“始皇帝,别人都以为你是被方士迷惑了,我知道,你不是。”
“你早就看出了大秦的弊端,秦以军功立国,如今天下已定,底层人民没了向上爬的通道,军队又已赏无可赏,那么多场战争,纵然是一整个天下,也不够分了。他们没有哗变,不过是因为你在。”
“论功绩,论远见,你确实配得上超越三皇五帝的赞誉,始皇帝,名副其实。你的威望压得住军队,压得住生活在严苛秦法下苦不堪言的黔首,但是,你今年已经四十了,还不知道能活几年,你一死,大秦必乱。”
“你不敢死,所以追求长生,那名国师,只是你推出来稳定民心,假作大秦有神眷的工具罢了。世上哪有什么神仙,你不信,我不信,有识之士不信,上层贵族不信,可是,黔首和奴妾无知,他们会信。这样确实就足够了。”
“你的想法很好,可惜……”
他棋高一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