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兆良维持着面无表情,跟林锐继续商量了一些他自己要办的事情,包括安抚长辈。
田镜记得高中的时候盛兆良就很少提及父母,念书的时候大家都不爱提家长,而成年之后,两人的相处前前后后也都有些兵荒马乱,再者,田镜觉得自己似乎一直也没有资格去过问这样亲密的问题。
“给老俩大哥电话,告诉他们看到新闻业别着急,不是大事,左右死不了。”
盛兆良这么说,林锐也就拿手机正正经经地录下来了。田镜在一旁不知道该说什么。搞定录音以后林锐就收拾本子站起来了,还把椅子推回原位:“不打扰你们,田镜我去车里等你。”
林锐终于有了表情,很嫌弃地撇了嘴:“探个监,一个关着一个包着的,你们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
田镜面红耳赤,话都说不出来,而盛兆良一不做二不休,伸手拉住田镜露在石膏壳子外面几根行动不便的手指,冲林锐挑眉:“那笔来,我要签名。”
林锐愤愤放下了笔,看着盛兆良在田镜胳膊的石膏上涂了个粗糙的爱心,翻了个白眼,走了。
灯泡走了,盛兆良反而尴尬起来,盖笔帽盖了三回才戳进去。然后抬眼看田镜,对方脸红得可怕,盯着石膏上的爱心,一脸魔怔。
盛兆良在拘留所这几天没觉得不好过,他向来随遇而安到近乎草莽,但此时看着田镜,却开始想念跟这人躺在自己的租屋床上,醒过来就掐他脸或者掐他屁股,那样安逸温暖的时光。
也许一意孤行要拍这戏是错误的。
这个念头冒出来,又快速被盛兆良压下去,当初郁溯要出国,希望盛兆良一起的时候,盛兆良都没有一秒钟的动摇,电影永远是排在任何人或事前面的。
盛兆良叹了口气,重新去握田镜的手指:“连累你了,抱歉。”
田镜还恍惚着,见盛兆良道歉,就条件反射地摇摇头:“不怪你。”
盛兆良便也不知道说什么了,有时候田镜这没脾气的样子还挺让人来气的,如果没有自己看着,像这次的“意外”,恐怕真的就当意外来处理了。
“好好养伤吧,剧组你不用操心,我出去了会安排。”
田镜听到这个,稍微有点急,他这伤近期肯定扛不了摄影机,虽然部分工作还能做,但之前的影响也不好,他担心盛兆良直接免了他的职,可又没底气直说。
“对了,你方便的话,出去给我爸妈打个电话吧,林锐说话太公式化了,解决别人还好,解决不了我爸妈,你帮我哄一哄。”
“……行。”田镜点点头。
盛兆良冲他笑笑,“我看你好像有话想说。”
田镜挣扎了一下,到底觉得盛兆良一团乱麻自己就不要添乱了,先解决自己能解决的吧,就这样想起了白皑发来的资料,他想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问了,于是掏出手机,找到白皑发来的,那个给董亚楠放风的人的照片。
“你觉得眼熟吗?”
“这是谁?”
“嗯,一个想做群演的,他说跟你见过,四年前吧,一个派对上。”田镜扯了个谎。
盛兆良凝眉观察了一阵:“好像有点眼熟。”
田镜心里往下落了一截。
“好吧,那我去副导那边问问,有群演位置就让他来。”田镜快速把手机收起来。
盛兆良却一把抓住了他的手。
“四年前,派对……”盛兆良喃喃自语,“别让这个人来。”
田镜有点慌。
“这个人好像是董亚楠身边的人。”
盛兆良话音刚落,田镜心就跟着塌下去了。他一直不愿意相信,盛兆良是郁溯所说的,曾经目睹了那场暴力,却没有在应该提供证词的时候出面的人。然而白皑请私家侦探调查的结果,跟郁溯的描述能对上,他无法逃避,只能假设郁溯说的是真的,那么现在盛兆良被董亚楠死盯,郁溯又急切地跑来找自己谈合作,情势在看不见的地方似乎越来越危急了,原因不应该仅仅是为了感情争风吃醋而已,再联系董亚楠回国,田镜有一个大胆的猜测,那就是,董亚楠其实想要对当初知道那场暴力事件的真相的人,实施控制。
郁溯不会是那种愿意被控制的人,听他言语透露,他在美国跟董亚楠遇上了,不好过,回国肯定不愿意再跟董亚楠纠缠,他想找盛兆良把那件事情翻案,但是又有多少把握呢?郁溯这样自私的人,如果对盛兆良也并无多少真心呢?
田镜不想把盛兆良交到任何人手中。郁溯,董亚楠,甚至法律,在涉及到盛兆良的时候,这些都不可信。
“好,我知道了。”田镜把手机握回手里,抬头坚定地看向盛兆良,“我等你出来。”
盛兆良蹙了一下眉,他看着田镜,莫名有种心焦。
盛兆良躺在单人床上,一只手枕着头,一只手举在眼前,摩挲把玩着一样小东西。
那是田镜带来给他的,一颗巧克力。因为是短期拘留,为了方便管理,这里不给带东西进来,田镜准备的一堆食物甚至药品都被拦在了安检处,想来也有些好笑,田镜大概是是觉得这种地方吃不好穿不暖还会发生打架斗殴吧。然而探视结束,田镜还是塞了颗巧克力给他,虽然现在天冷,但在盛兆良兜里揣了两天,还是有些融化了。
盛兆良莫名有些不舍,正要剥开糖纸,这间合宿狱室的门被敲响了,看守所的民警拍着门:“盛兆良,有人探视。”
他只好起身,把巧克力又放到枕头底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