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人咬了一口,他会生气,但是发现那个咬了自己一口的人转眼又变回狗了,他才会更生气吧。
那个提起z大就两眼发光,备考前夜紧张得睡不着,前前后后去了z大三趟的家伙,竟然在他们决裂之后,放弃了z大,像条因为咬了人而被丢弃,就变得可怜巴巴的丧家犬一样,跟着自己跑到这里来了。
这个人身上那唯一的一点闪光也被他的卑劣和低贱抹杀掉了。
就有那么喜欢我?
在同一个学校同一个院系,他和田镜碰面的次数不会少,但在盛兆良尽可能的避免下,好歹算是形同陌路了,然后有一天,舍友跑来跟盛兆良说,有个学弟派的东西风格跟你很像,要不要看看。
他看了,是田镜的作业,最像的是节奏把控,镜头拘谨很多,毕竟节奏多研究是能模仿的,但镜头感觉就只能捕捉一两分,他没有说什么,但心里失望至极。
与此同时,田镜对他的窥视渐渐密集起来,有时候甚至会跟到他的宿舍楼下,要不是学校太小,这已经完全可以告跟踪了。田镜大约以为自己做得不明显,而事实上也的确是这样的,至少这种视线只有盛兆良一个人察觉得到,盛兆良因此很是郁闷了一阵,索性很快自己就开始频繁出校跟组,待在学校的时间少了,忙起来的时候,连郁溯的消息都顾不上回,更不要说想起那个胖子。
就算偶尔,偶尔想起来,也是入睡前大脑昏沉混乱的时候,稍纵即逝的一个圆滚滚的印象,时常被跟当天吃的饭团混在一起。
某天盛兆良回学校上课,发现田镜在助教请假的时候充当那个很严肃的任教授的助手,这挺让人意外,毕竟能跟教授搞好关系是每个学生都想做到的事情,田镜这种有点儿社交障碍的人,应该是没那个本事的。稍微留意,也听到了关于田镜有后台的传言。盛兆良跟田镜高中三年同学,田镜家境如何他当然清楚,所以开始好奇起真正的原因。很快他就发觉不对劲了,任曜驹在讲课的时候,会状似不经意地看田镜,而且如果正好田镜也在看他的话,他会慌张地调开目光。
盛兆良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老实说他有点儿懵逼,但除此之外,那种浑身紧绷的感觉又来了。
不久后他就毕业了,毕业作品是跟郁溯一起完成的,他至今不愿意回忆那部让他和郁溯都声名鹊起的片子,因为那之后他的生活像是被突然劈成了两半,郁溯走了,田镜也以非常狼狈的姿态退出了他的生活,而“盛兆良”三个字成为了他的枷锁,他和过去那个只想探索电影世界的少年一刀两断,他进入了圈子进入了阶层,简单来说,他进入了生活。
有更多东西塞到了他的脑子里,但某个圆滚滚的容易和饭团弄混的身影,还是会见缝插针地出现那么几次。
有没有可能再见到那个胖子呢?
有时候他也会这么想。
然后就见到了。
盛兆良看着田镜,阳光很好,田镜短短的睫毛和脸颊上的绒毛都能看清,他似乎也想清楚了一些东西。
也许欲望这种东西,还真不是无端而起的,那么多年了,田镜还能走到他旁边来,跟他站在这里喂鱼,其实是因为他对他也有欲望吧。
就像互相吸引的天体,也许相隔数万光年,也总是被引力拉扯。
“喂。”盛兆良突然出声。
“嗯?”田镜低头看着鱼,嘴上应了一声。
“你还喜欢我吗?”
田镜没动,眼睛一眨不眨的。
“还喜欢的话,我们在一起吧。”
鱼把最后一点儿饼干末也吃完了,悠悠哉哉地摆着尾巴,成群抑或独自游走。
“嗯。”田镜又应了一声,带着哭腔。
没有任何想象中会出现的画面。
田镜在调试摄影机,透过镜头,他能看到正在工作的盛兆良,变焦,补光,模糊后清晰起来,然后镜头里的盛兆良朝这里看了过来。
田镜手一抖,连忙将镜头推向一旁,再去看盛兆良,对方已经再度投入到工作中了,旁边是演舞姬的女演员,凑得很近。
与其说是没有任何想象中的画面出现,倒不如说是田镜也不知道自己该抱有什么样的想象,在湖边应下盛兆良心血来潮一般的提议的时候,他根本没有想过“在一起”该是一种怎样的状态。
“郁溯,辛苦啦,休息得怎么样?”副导演简川高声道,田镜朝片场入口看去,郁溯穿着很休闲的t恤牛仔裤进来,温和地跟工作人员打招呼,两人视线不经意碰在一起,郁溯滴水不漏,也朝田镜微笑颔首。
田镜面无表情地扭开了头。
事实上,前一天盛兆良和郁溯争执后离开,杵门口的田镜和追出来的郁溯碰面了。
当时郁溯看他的眼神,也算是这么多年来最坦荡的一次,田镜本来还蒙圈的脑子,被他尖刻的眼一横,便清醒过来。
“把任老师从学校里逼走?是什么意思?”
郁溯看了看盛兆良离开的方向,站定下来,似乎是觉得先处理田镜也可行。
“当初盛兆良作为抄袭受害者,被学校询问过,他唯一的要求是,比起你这个抄袭者,作为教授的任曜驹的包庇行为更让他无法容忍。”
田镜想起当年事发后,他在网上做了公开道歉,写检讨被记过,承认那些根本不是他做的事情,除了想要保护盛兆良以外,支撑他做这些事的,就是希望不要再牵连任曜驹,如果自己多少能够被宽恕的话,仅仅是没有将抄袭作业入档的任曜驹也应该会被原谅。然而任曜驹还是走了,田镜身背骂名,在学校里的每一天都灰暗无比,只能休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