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可静撩了一把头发,仰着下巴四处环顾了一圈,伸手往最后一排最角落的位置里随处一点,“就那吧。”
席朵点头,抡起琴箱兔子似的飞快地蹦到属于自己的位置上,刚蹦出一半就听到吴可静在身后抱怨道:“陈汀,你上哪弄来个残疾人,到底行不行啊?”
陈汀扑哧一笑,“一会你不就知道了,她可是安恬亲自招进来的。”
“安恬招进来的?”吴可静不可置信地反问道:“她眼光没毛病吧。”
席朵从角落里拖出一把积满灰尘的椅子,抽出纸巾擦了擦,搬到吴可静随便点出的那个位置上,刚一坐下就听见门口传来阵阵骚动。
排练厅巨大且沉重的木门被人从两侧推开,安恬倩丽的身影恍然出现,她穿着酒红色的连身裙,胸前别着一颗如星辰般闪烁的钻石胸针,长发微卷,犹如披帛散落肩头,纤细的鞋跟更衬得她双腿修长,每走一步都似有万般风情。
op01no11惊弦风波
安恬站在乐团指挥左侧的空位上,也是被众多乐手包围的中心位置。她身上酒红色的裙子在灯光下发出绸缎般的光芒,肩上的提琴如同镶嵌着金光。
贝多芬的这首《d大调小提琴协奏曲》虽然旋律柔美、热情洋溢,但却有着鲜明的贝多芬的创作风格,格调高雅、气势澎湃。
这与安恬的个人气质不谋而合,席朵想或许如同之前的《卡门》一样,这首作品也是安恬所擅长的。
随着乐团指挥轻点指尖,单簧管的声音如同山泉流水般缓缓倾斜,几个乐句过后,弦乐紧随其后,席朵用下颌夹紧琴体,全神贯注地进入旋律。
一段激昂悠扬的前奏过后,安恬起手搭弓,一气呵成,明亮缠绵的声线从她玉葱般的指尖流出,梦幻般的演绎使人仿佛身临幻境。
安恬极其流畅地独奏完一段长旋律,弦乐随之接替,席朵一时看出了神,等反应过来的时候,早就错过了进入旋律的乐句接口。
席朵心跳加快,本就对这首作品不大熟悉,这下还出现失误导致跟不上,紧张得手心都渗出一层薄汗,手指也开始僵硬,指尖因为凝聚的汗液开始打滑,一连好几下都按错了音。
正中央的指挥微微皱眉,举起指挥棒做出一个结束的姿势,连贯奏响的音乐戛然而止。
指挥转过头往左边的弦乐组看了看,说:“弦乐这边要再整齐一些,这个部分的主要旋律都在你们手上,别出乱子。”
席朵的脸涨得通红,低眉间恍惚看到坐在第一排的吴可静正转过头来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
乐手们彼此对视了一眼,相□□头鼓励。
指挥轻轻敲响指挥棒,示意大家注意力集中,“好了,我们再来一次。”
抒情的旋律再次从容不迫的响起,席朵深呼吸一口气,双眼死死盯住每一个音符,生怕一个晃神再出岔子。
几分钟过后,旋律又进行到刚刚出现中断的部分,席朵一鼓作气拉响手中的琴弓。
“吱——”一道尖锐刺耳的噪音打破美妙的旋律。
在充满力量感的激情演奏中,需要进行大幅度的快速运弓,在如此极具爆发力的片段,席朵手中的那把破琴完全不堪重任,仿佛被撕裂般发出绝望的悲鸣。
音乐被噪音无情的打断,所有乐手不得不被迫停下手中的演奏,齐刷刷地将目光投向席朵的方向。
她只能无助地低头看向手中的琴,内心自责不已。一百多号人,陪着她来一遍再来一遍,她耽误不起大家的时间,愧疚得抬不起头来。
身边开始有人议论起来,许多乐手都对她这副新面孔感到陌生。乐团人数众多,平日里多一个少一个也不明显,因此很多乐手一开始并没有注意到乐团里多出了一个新人。
安恬察觉到了身后的异样,转过身来对席朵露出一个安慰的笑容,似乎是在告诉她,“没关系,振作起来。”
老练的乐团指挥对音乐的敏锐程度高于常人,他用指挥棒轻点了一下席朵方向,说道:“你站起来。”
席朵歪歪斜斜地站起身来,因脚伤而无法站稳的身形使她整个人的气场看上去有些萎靡不振。
指挥做出一个请的手势,说:“请你单独把刚才的这个乐句再拉一遍。”
席朵强打起精神,压住快要跳出口的心脏,颤颤微微地再次搭弓,用轻柔的力度和缓慢的速度再次演奏刚才的乐句。
她手中的琴再也承受不了更快更强的折磨,她比谁都更清楚这一点。
这次表现尚可,虽然琴的音色依旧不尽如人意,但好在没有错音也没有破音,勉强算是个能听的程度。
但显然作为整个乐团大脑的指挥对此并不满意,他表情严肃地说,“不对,不是这样的,麻烦你加快速度再来一遍。”
没办法,席朵只能硬着头皮又拉了一遍快的。果不其然,随着力度不断被施压到琴弦上,琴体好似全然崩溃般迸发出破裂的声音。
所有人都用异样的眼光看着她,不少议论声堂而皇之地闯入她的耳膜。
“这就是那个新来的?”
“好像是,看着面生。”
“我看水平也不怎么样,真想不通是怎么通过面试的。”
“没办法,陈团选人的标准真是越来越低了。”
“这种三脚猫的水平也配进咱们乐团?她连坐在最后一排的资格都没有。”
“水平差就不说了,连把像样的琴都没有,还拉什么琴,我看趁早回去拉磨吧。”
“你听听她那琴的声音,笑死了,拉起来和锯木头似的,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来搞装修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