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关于第二点,其实没多少人知道,大多数人都是以讹传讹罢了。席朵对八卦什么的不大感兴趣,这么几年过去了,对安恬这个人也没剩多大印象,只是记忆中她似乎总是唯唯诺诺的,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气场变这么强大。
和在场大多数人不同的是,比起好奇安恬的过往,席朵更在意的是今天指定的这首演奏作品。
萨拉萨蒂的《卡门主题幻想曲》是安恬自成名以来为数不多的几首代表作之一,虽然安恬本人总是被人津津乐道,但不可否认的是就目前国内演奏该作品的情形来看,她的确称得上是“卡门”第一人。
在安恬面前挑战《卡门》无异于是班门弄斧,这压力不比上次在何澈面上演奏门德尔松的《e小调小提琴协奏曲》低多少。
席朵叹了口气,看样子今天又是陪跑的一天。
正在神游的席朵不知道被谁推了一把,连人带琴往前踉跄了一步,好险站稳脚跟,就听见有人站在门口喊道:“那就你了,跟我来吧。”
席朵这才反应过来,原来面试已经开始,无奈只得低着头老老实实地跟在工作人员身后走去排练厅。
前往排练厅的走廊尽头是一面巨大的落地镜,站在镜子前左拐走出去就是偌大的排练厅。
镜子是经过特地设计才放在这里的,为得是让每一个即将开始演出的人能可以看清自己在形象,同时也能为自己加油打气。
可此时的席朵却犯愁不已,她看了看镜子中的自己,面颊消瘦,脖颈纤细,一副营养不良的样子,怎么看都没有半点演奏家的气质。
与此同时,脑中自动浮现出曾经在电视上看安恬演奏《卡门》时的身影,姿态摇曳、放荡不羁、好似那个令人又爱又恨的吉普赛女郎活灵活现地出现在眼前。
想到自己拉的那个鬼样子,简直连安恬的一根毛都比不上,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才好。
记起大一开学典礼的时候,何澈应校方邀约来学校演出,演出结束后主持人站在台上例行公事的问了几个问题,其中有一个就是:“请问何澈先生每次演奏都能如此完美的秘诀是什么?”
台下有几个学生大声抢答:“多加练习!”
的确这是音乐界里公认的事实,只要不练死就往死里练,这是成为一位顶级演奏家的必经之路。
可何澈笑了笑,举起话筒回答的却是:“保持自信。”
那是席朵第一次亲耳听到何澈说话的声音,不似视频里听到的那样遥远,而是如此真实的回荡在耳边。
此时此刻,那四个字再次萦绕在耳畔,这次仿佛在说于她一个人听。
于是她对着镜中人绽放出灿烂的微笑,嘴角两边的梨涡应运而生。
《卡门》描绘的是一个吉普赛女人“卡门”对于爱情的自由向往,她是一个美丽性感又极具魅力的女性。
舞台上的席朵先是露出一抹轻佻的微笑,而后富有激情地拉动第一个音。
“停一下。”
席朵的第一音刚拖出尾巴,就听到台下有人出言打断。
不论在什么场合,在聆听别人演奏时强行打断都是一种很不礼貌的行为,席朵心里有些不悦,可手上的动作还是停了下来。
台下的安恬一身宝石蓝的长裙,坐在评委席的正中央,面色微愠,“不好意思打断一下,我想问问关于你的琴……”
“请问。”席朵将拉弓的右手放了下来,左肩膀上架好的琴依旧纹丝不动。
“抱歉,这么说可能有点直接。”安恬微微皱眉说:“你的琴我听着感觉有些刺耳,这个声音实在算不上优美,或者说这压根就不是一个健康的乐器,当然也就演奏不出一段健康的音乐。”
席朵侧头看了看肩膀上的琴,哪怕是在如此闪耀的舞台灯光下,木色看上去都这么暗沉。
她垂着头说:“这是一把很便宜的琴。”
乐器有价,音乐无价。
可世上之人却从不以单纯的音乐表现来衡量一个演奏者,似乎每一个优秀的演奏家背后都需要一个价值不菲的助手。
穷人不适合这条赛道,这是一条需要由金钱的光才能照亮的康庄大道。
这时坐在安恬身边的一个男评委歪头附她在耳边小声嘀咕了几句,看他表情有些为难,席朵猜测他应该就是给自己打电话的乐团团长陈汀。
安恬听着不时点点头,同时在手边翻找什么,直到在一沓厚厚的资料中抽出一份,认真看了许久才抬头问道:“你是席朵?”
席朵站在台上点点头。
安恬莞尔一笑,眼角眉梢都透露着喜悦。
她对站在一旁的工作人员招招手,等到工作人员走到面前,她起身小声嘱咐了几句,接着工作人员就小跑着走开了。
“你等一下,我让他去把我的琴取来给你。”安恬笑着说。
席朵微微鞠躬说道:“谢谢。”
职业演奏家所用的乐器不仅价格昂贵,更是十分难得。席朵就曾听说过何澈家里的钢琴得要个大几千万,而且还是全球限量款,目前已经到了有市无价的地步。
不仅如此,对演奏家而言琴是极其私人的物品,和穿在身上的内衣没什么两样,轻易不会外借,更别提还是借给像她这样一个“小趴菜”,真不搞不清楚安恬为什么会如此大方。
不一会儿,工作人员就拿来一个漆黑碳纤维琴箱。席朵把自己的琴收了起来,然后小心翼翼地从另一个琴箱里取出琴来,架在肩膀上拉出一个长音试手。
原本棕褐色的琴身在灯光的映衬下发出耀眼的金光,随着缓慢的运弓琴弦细微地震动起来,琴体发出浑厚有力的共鸣声,宛如从深渊中咆哮而出的兽鸣,果然是一把好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