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纠结的不是这个。”纪云定低头看了极夜一眼,“我是在想,你是不是很怕疼?”
“……”
纪云定将双手抱在胸前,打量着极夜:“我从进怪谈后就一直在想,你的核心欲望是什么。现在看来,应该就是‘不想要痛苦’吧。”
在梦里见面的时候,纪云定就注意到极夜看见她给自己来了一刀,第一反应不是问“你不怕死吗”,而是“你是感觉不到疼吗”。当时没有其他信息,纪云定也就没有多想。
不过结合刚才看见的画面,纪云定有了这样一个猜想。而极夜一时之间没来得及隐藏的惊愕也验证了这个说法。
“看来是了。第二个问题,你是安乐冢的领导者吗?”
“小云定,太聪明的人会显得很可怕,你知道吗。”极夜嘟囔了一句,姑且算是承认了。
怪异对自己的核心欲望必定有病态的执着。从核心欲望出发,不难推测他的身份。
“最后一个问题,黑暗里的光是指的什么?”
“不知道。”极夜这次回答得很干脆,表情有些无奈,“这是环境怪谈在我的基础上自己生成的规则,我只能稍作影响。”
“就类似于我之前在网上看到的那种,程序员的代码没写注释,能用但看不懂还不能瞎改的情况吗?”
“我不是很懂你们主世界位面的比喻,不过……最后半句差不多吧。”
极夜也没准备过度劝说纪云定招她厌烦,只是挥了挥手,便让众人回了神。
赵文进不知所踪——估计是在他们被雾气影响的时候,就被极夜送到安乐冢的人员那边去了。
“这里有一条临时空间裂缝,能维持一个半小时左右,你们可以通过这里回到主世界位面。”极夜略微躬身行了个礼,毫不纠缠。
郑诺握着纪云定的手腕,想要和她一起走,确保极夜不会耍什么花招。纪云定摇了摇头,趁着郑诺不注意,把她和王乐一起推了出去。
“在外面等我十分钟,别着急。”
还有事要做呢。
“小云定,你是改变心意了吗?”极夜虽然这么说着,但脸上的疑惑却有些藏不住。
无论怎么看,纪云定最后的态度也不像是被说服了。事实上,极夜也没打算一次就能成功。
如果这么轻易就能说服,反而或许没有这样大动干戈的价值了。
“我要杀你。”纪云定的语气很平淡,随手掏出了匕首转了转,“只是试一试,但我觉得,你好像不会打架。”
“你……”
“这次跟推理没什么关系,只是我单纯地认为怕疼的人不会打架。”纪云定歪了歪头,“顺带一提,我从小学就开始打架了——虽然都是在反击而已。”
规则条条都没有提到不可以攻击安乐冢的成员,倒是提到了安乐冢的成员不会主动攻击调查员。
纪云定本以为这是一种虚假的示好,但现在看来,这应该是一种无意识的示弱。
习惯于示弱的人才会把自己血淋淋的伤口拿给别人看,博取别人的同情。在这个过程中,伤口一般会因为反复揭开而逐渐腐烂,而人也会陷入自怨自怜的境地。
——你看啊,我很弱小,很痛苦,不要伤害我。
纪云定完全能理解极夜的想法,毕竟,这个世界总是在给人们制造一种错觉。那些漂亮的说辞和表面功夫总让人觉得,仿佛弱者理所t当然会被保护一般。
但事实上,这是一种不平等、不牢靠也不会讲道理的施舍,而且往往伴随着某些恶劣的要求。
要求他们表现得像完美的弱者,要求他们感恩戴德以死相报。
如若不然,自认是施恩者的人就会毫不犹豫地刺向弱者为求怜悯暴露出的伤口,只为更高效地造成伤害。
“要不是你给我看了这段记忆,我真不敢相信,安乐冢的领导者会是这样一个人。”纪云定架起了战斗姿势,正面面向极夜,“胆小鬼。”
“你要杀我就杀吧。”极夜苦笑了一下,随后走近了些,“你肯定比我更能胜任这个位置。”
反正,只要纪云定杀了他,她就会“认同”安乐冢了。
“是吗?会很疼的。”纪云定说着,握住匕首向前随意一划,险些划伤了极夜的脸颊,“因为我用得还不熟练——本意并不是造成不必要的痛苦,只是手生。”
纪云定可没忘记自己还在怪谈里,姑且给自己的行动打个补丁,表面自己对安乐冢思想至少在表面上是一万分的认可。
怪异无法抵御自己的核心欲望,因为那是它们本质上赖以存在的东西。就比如现在,极夜向后踉跄了两步,终于露出了惊恐的神色。
而纪云定再向前攻去时,他本能地将手挡在身前,蹲下身。
好标准的不会打架的人。
纪云定有些无奈地收了势,只得也蹲下身用匕首柄戳了戳极夜:“喂,跟我打。你就没留点后手吗?”
看样子是没有。在怪谈内,如果纪云定没有触犯规则,那么极夜也一样要受到很多限制。
而心灵类怪异的本体一般都很弱,极夜看起来也不例外。他显然没想到,纪云定真敢不管不顾地攻击。
“不……好可怕……”
纪云定抓着极夜的头发让他抬起脸来,看到他的样子忍不住愣了愣:“你哭什么,反击啊。我们不是还没打吗?哭又没用。”
“……有用,你这不是不打我了吗?”
纪云定跟极夜对视了一会,有些无语。
早知道这家伙其实是这种性格,在心理咨询室的时候就跟他正面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