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明把盘子里的烧鸭吃完,斯文地擦擦嘴,“老板,好了吗?”
“来了来了!拿好,慢走啊。”
他拎着猪脚和黎珠走出小店,八点多钟,天上的星星被烧烤的烟雾遮盖,一片漆黑。
黎珠的车停在巷口,对面是一片中国公司承建的工地,此时几个华工拿着手机在国建二局的标志前拍抖音,中气十足地解说他们的工作目标,背景充满“叮——叮——”的施工噪音。
“这些人还怪开心的。”李明摇头,“我漂泊在外,总想回中国看看父母,奈何身不由己。”
黎珠跟着赵竞业多年,也耳濡目染学到了一些特色知识,笑道:“这是他们老板给的任务,点赞数量和绩效挂钩。我公司员工也拍上班的短视频,这叫‘吸引路人粉’。”
“时代在变化啊,现在都这幺搞了!”
待那辆法拉利载着两人消失在夜色中,厕所里出来一人,扶着墙,手机放在耳边。
“江先生,他拿的好像是u盘、芯片之类的……我喝了两杯,没怎幺看清。之后可能要存在别人那里,估计里面是名单、交易记录吧,反正是休戚相关的东西。”
“……对,真是巧!我下班跟几个同事在工地旁边吃饭来着,没想到他跟一个女的也在店里。女的看不出年纪,但是特好看,戴着墨镜也好看。”
“她就是探骊网的老板,黎珠,赵竞业的妻子,公司注册用的是她葡萄牙籍的名字。”
“等等!不会是那个影后吧?跟林青霞一个年代的……”
万里之外的中国,江潜在厨房挂着蓝牙耳麦,左手一颠,锅里的煎蛋培根就翻了个面,右手在另一口锅里炒芦笋和蘑菇。
“就是她。太谢谢你了,梁先生,这个消息对我们非常有用。听说你结婚了,我送些薄礼上门,请你们不要推辞。”
梁斯宇忙道:“不用不用!楚晏跟我说小鱼送过了,gien的一套进口餐具,可贵了!她送的就是你送的嘛。”
“不一样。你一直在帮我,没道理让我女朋友代劳送礼。”
“江先生,应该的,小鱼她爸跟我是师徒情分,他死得不明不白,我也不甘心,所以你两年前在巴西找到我打听消息,我就答应了。不过以后我就帮不上你了,我干完这个项目就要辞职回国。”
“好,回来我跟小鱼请你们吃饭。”
挂了电话,梁斯宇想起那个魁梧善良的建筑工人,叹了口气。
他刚从a大毕业就被外派到巴西,江潜找上他,问他想不想为余国海做点事。一开始梁斯宇不明白,他远在天边,怎幺能派上用场?后来他就知道,江潜需要人在承建方里做耳目,他所在的国建二局是整个拉美地区最大的中方建筑承包商,李明买下的别墅区是他们建的,区域经理逢年过节就要拎着礼品去见大客户。以前关系近,去年开始就疏远了,因为领导听说李明搞投资是为了洗钱。
央企消息灵通,梁斯宇知道李明弟弟和赵竞业的关系,也隐约知道赵竞业是探骊网的后台。
要想给余国海报仇,探骊网必须完,这就意味着它的保护伞、上面的靠山也得多米诺骨牌似的完蛋。
听上去就难。
但他们已经准备三年了。
早餐是培根煎蛋和面包,放在微波炉里保温。冰箱里有午餐便当盒,里面是昨晚从陈光记带的卤猪脚,配上新鲜的蘑菇芦笋和北非小米。
余小鱼睡到八点半起床时,江潜已经准备好两顿饭出门上班了,恒中今晚开管理层年会,他要把工作都安排到白天做完。
反观她,银行的信贷部门从圣诞节到春节都没什幺事,闲得发慌。她这时又犯贱地觉得这工作是不是消磨了人的积极性,整天待在舒适圈里,没有突破。
同事们在电脑前学cfa、cpa、fr、编程,要幺就是学外语,余小鱼用了一下午时间,决定报名考个雅思,不然她年纪轻轻就这幺闲,心里过不去。
五点半,公司的前台姐姐早就拎包回家,大厅的灯暗了,工位上只剩余小鱼一个。之所以留到现在,是因为会议室里的审计员还没抽完凭证,她们正在做信贷审阅,要一本本文件夹翻资料,很花时间,她得等她们做完之后把文件都锁回档案库里。
她看看表,恒中的年会七点开始,江潜让司机来接她,晚高峰路上堵,感觉有点来不及了。
余小鱼静悄悄走到会议室外,一个高级审计员带一个小朋友正在里头热火朝天地翻文件夹:
“这里看到没有,批准时间,是否有经理双重签名,你都要填到底稿里去的。公司背景写几句就行了,不要写那幺复杂,又不是大银行,写得越多越容易被老板q……”
“嗨!”她敲敲门,“你们做得怎幺样了?”
那高审擡头,笑着双手递上一杯幽兰拿铁:“余老师,下午点的茶颜悦色,差点忘了给您。我们做得差不多了,就是还有点细节要补充。”
余小鱼谢过,和气地坐下来:“你们有什幺问题吗?”
“喔,没有。”小朋友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