粟和把线圈笔记本收起来,从扉页夹层里拿出他跟粟敌,还有温火的合照。似乎从他们父母叫人理解不了的相处开始,他们的人生就注定不会是约定俗成的正常。
所以他喜欢大他很多岁的阮里红,而粟敌喜欢一个男人。
其实说喜欢也不完全正确,粟敌除了学习就只对沈诚感兴趣,他以为那是爱情,这很正常。但事实上,他喜欢的好像只是沈诚身上那股子劲儿。
粟和是知道沈诚这个人的,当时在北约克很出名,约克大学附近无人不知,男、女都想认识他。
加拿大可以说是个多种族混居国家,本来就乱,多伦多几个典型区域,每天都在上演人间炼狱。沈诚那个时候叫cheng,跟人混战过,也拔刀相助过,总结就是好人、坏人,全都他一人干了。
多伦多黑组织很多,他们搞到枪支弹药很容易,沈诚就活跃在这些组织当中。能看到他用一张冷漠的脸跟所有团伙都处得很好,这首先就是一种魅力。
加上很多人都意想不到,这个花臂,银发,眉钉,疤比牙齿多的男人竟然还是个搞物理的。
沈诚这个人本身的颠覆性很强,也就是你会在跟他接触的过程中,不断颠覆自己对他的印象。粟和那时候听粟敌说起他,就是这个感觉。
粟敌是一个很聪明的人,很少有他感到好奇的事,更别说人,沈诚是第一个,他当然在意。
在意到钻进牛角尖,他终于还是没能放过自己。
粟敌自杀前写了一封遗书,他竟然很清楚他在做什幺。就是说,他是在清楚的状态中仰慕沈诚,也是在清楚的状态中,自杀在了爱德华王子桥。
他这样清楚,知道都是自己解不开那个结,而沈诚只是一个被仰慕的人,粟和就没办法去找沈诚要一个公道。这跟他没关系,他不必要承担粟敌死的责任,要他负责那是道德绑架。
粟和虽然愤怒,但这个道理他还是知道的。
如果真要追究罪魁祸首,似乎是让他和粟敌变成这样对爱偏执的父母才是。
粟和坐在地上,仰着头靠在沙发上。中国有句话叫因果循环,种什幺因,结什幺果,那沈诚和温火这番纠缠好像就是注定的。
这说法是佛教提出的,佛教还说,灯代表光明,光明即智慧。
沈诚应该就是粟敌没有失误、看起来明亮、实际上混沌不堪的人生中一盏长明灯,而粟敌又把这盏灯送给了温火,所以温火手里那一盏,从来都是沈诚的那一盏。
粟和因为知道这一切,所以他没办法对沈诚有好感。沈诚无辜,并不代表他就不能讨厌他。
讨厌,很多时候是一种不需要理由的情感输出。
但他还是理智的,他不会过分干预温火和沈诚的发展,除非沈诚伤害她。那他作为温火的朋友,她妈妈的男朋友,肯定是要有插手的。
他直起身子,看着烟灰缸里那一小堆灰烬,说:“以后就不给你写信了,我好像没话要说了。”
他笑了笑,恍惚间好像看到了粟敌的脸,“farewell,brother。”
沈诚在知道温火的病之后,整整三天,他拒绝见任何人,拒绝说话,吃饭,睡觉。他很疲惫,每一寸肌肉都在疼,可还是觉得他没感受到温火那些年所承受的千分之一。
程措的记录簿像一把刮骨刀,他精心保养才有的骨质在它面前不堪一击。
他坐在地上,靠着吧台,一条腿平放着,一条腿弓起,头发有些乱,胡子长出来了,浅浅一层,但影响力很大,只看到它们就能想象到他这三天经历了什幺。
窗外的阳光跳跃着,沈诚坐在没有温度的豪宅里,自责、自卑覆盖范围刚好严丝合缝地罩住他。
果然,抑郁上来了,通天的沈诚也只能是受着。
他为什幺要介意温火靠近他的原因呢?她为了什幺很重要吗?她带给他的快乐和放松,那种紧绷的精神的释放,又不是假的,他何必要介意?
他这些天一直在问自己,她只是生病了,想治病,正好韩白露主动找上她,她接了这个买卖,她来到他身边……她错在哪儿了?错在只有他沈诚才能让她睡着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