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头牧真望声而来,目若烁金:“说罢,那怪物究竟是何来历。”
牧尔蓉本就畏他。见人步步迫近,她眼珠转了一圈,近乎求救般将女伴的胳膊越抱越紧:“是,是我从鬼市拍来的小宠,很乖顺的宝贝,叫蹲蹲……刚才到了问星坛附近,不知为何它忽然发疯,撞破笼子跑了,我们怎么都追不上……然后就……”
她满脸沮丧,眼圈微红,继续细声辩解。
“我同爹爹说了,是我们有错在先。但爹爹说我们中了奸人的恶计,有人要借刀行凶,破坏仪式。事情已经发生了,就算其他人知道原委也于事无补,还会凭生猜忌。现在最重要的是齐心协力,赶快将果子找回来。”
“说的不错。小姐可知道自己到底买了什么?”苍厘顺着盘问,“我听说那东西只有半个手掌大,长得像是猴子。”
“对!铭牌上说它是草猴子,性情温顺,吃树叶草籽为生,所以通体毛发也是苔绿的。除了足不生趾外,就没什么特殊之处了。”
“你还记得它的耳朵是什么形状。”
“我没太注意……”牧尔蓉拼命想了一会儿,“好像没有耳朵?”
“明白。”苍厘转朝殿外走,“走吧圣灵子,我们去附近找找。”
“哎等等,带我一个。”寇驰丽反应还是快,“我知道蹲蹲长什么样,不会抓错了。”
“总管回来前,你们最好守在这里。”牧真拂袖截道,“再丢东西就真麻烦了。”
他也不听寇驰丽说了什么,关好殿门,在门隙上拍了张黄符。尚未回头,便闻一声长哨响彻天际。
一痕白羽招展而来,扑棱棱落在苍厘臂膀上。苍厘低声吩咐几句,送走鹘鹰,转而解惑:“知道你的咒为何失灵么。因为垂丝那端‘沉’了。”
“什么叫沉了。”
“说来话长。要么是牧尔蓉耍诈,要么是你们天雍落了连环套。”苍厘话锋一转,“你家老虎呢,方便叫过来么?”
“不方便。”牧真顿了顿,“我托朱招跟着齐修筠,以免他真遭不测。”
“不错,这回真成虎伥了。”苍厘看了眼月亮,拐向一条林中小道。
“别闹。”牧真紧随其后,“到底怎么回事?”
“那可不是什么普通草猴子。状狨青毫,无耳无趾,是为千年绿洲的化身——甘地仙。”苍厘轻声解释,“玄英果之于甘地仙,基本等同人的丹田。你们摘的这颗,如果恰好是它身上长出来的,也不怪人家吞了就跑。”
“……竟有此事?”牧真听得呆了,“闻所未闻!”
“很久之前的故事,你没听过正常。”苍厘轻描淡写,“不过你得做好准备,果子不一定拿得回来。”
“一定得拿回来。”牧真很坚定,“无论任何代价。”
苍厘闻声笑了笑,“那我努努力。如果真能拿回来,今夜你起码要再和我走五道棋谱。”
“那就全走完,反正也用不了多久。”牧真炬眼赤心,态度不赖。
“你这么说,我就信了。”
牧真轻哼一声,“为何不信,本来都是要做的事。”
“哦,那算我吃亏了?”苍厘略一思忖,不由点头,“仔细想想,你还欠我一大笔债,准备怎么还。”
“不会缺了你的。”牧真蹙眉,“你总算这些做什么。”
“好让你心里有数,知道我待你多好。”苍厘着意将人之前的抱怨拎出来说。他也不知是不是牧真快要重新化壶的缘故,连带着那副高华颜色瞧着都比之前顺眼许多。
牧真听他语调曲折,意有所指,自然想起自己先前说出这番话时的厌恶与排斥。
“你……”
“如果你是烟烟,我会待你更好。”苍厘无视他的窘迫,淡淡道出所想。
牧真就挺委屈地瞪他,“你什么意思。”
“可惜的意思。”苍厘想,道不同终不相为谋。
他们循着月亮的指引,行至一处山坳。此刻听见一声鹰啸,苍厘便道:“大概在这附近,你再放咒试试看。”
牧真凝神探察一番,“有反应!”
两人顺着垂丝摸过去,听见一块开花岩后隐隐传来苦痛的呻吟。绕到近前再看,那甘地仙抱着肚子滚在一片小绣球花里吱吱乱叫,玄英果正从它肚脐处浮出一个尖来。
【果子不是它的。】苍厘传音,【一只甘地仙生平只育一颗玄英果。它吞了之后不能相容,果子才会再次浮现。】
他一把挡住欲上前的牧真,示意人收了神通。牧真稍作犹豫,还是如他所示,将垂丝咒解了。
甘地仙却不甘心,抱着肚皮上的玄英果哭得厉害。哭着哭着整只灵精融作一摊,依傍着开花岩,化出一片十丈宽的绿洲。
绿洲中心是一汪不见底的湖,几息之间湖水开始打旋儿,玄英果的须叶在涡流间载浮载沉。
牧真蹙眉,先看苍厘一眼。见人毫无动静,他手腕一掀,一道灵力凝就的锁钩正当甩出,袖子旋即给人扯住。
【别动,噬灵潮会将你吸进去,骨头渣子都不吐。】苍厘点了点湖面方向,【这种潮口味刁钻,专逮有灵力的人吃。】
【它这是在做什么。】
【维持不住原型,化了。估计吞果子的时候与护灵封冲撞,真的去了一层皮。】
苍厘目不斜移。一见玄英果转出漩涡眼,当即对着一旁山岩打了个响指。
守候多时的鹘鹰振翅,一道迅雷掠过湖面,抓起果子扶摇而上直奔月亮去了。那漩涡稍一迟疑,顷刻涨作滔天巨浪,如一扇巨灵之掌追着鹘鹰狠狠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