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次与叛军的交战后,叛军盘踞在流西外围的山林中,不少被迫流亡的百姓便开始选择进城避难。
现在正值春耕时节,耕地几乎都在外围,被战事所迫只能白白的放弃,城中一下子添了那么多的难民,不知存粮是否充足。我带来的叁千人马,也没有备长久的粮草,若是叛军围城的话,我心中一凉……城中的粮食不知是否足够。
倏然起身,拉着蓝矾就步履匆匆的离开了妓院,回到了驿馆。
“爷,什么事情那么急?”蓝矾站在一边替我磨墨,有些不解的问道。
心平的摊开宣纸,狼毫蘸满了墨汁,润了润笔尖,凝神写下了一封书信,折好交与蓝矾,认真而柔和的对他说道:“你辛苦去一趟八爷那里,把这封书信亲自交给他,记住,一定让他按信上的做。”
“是,”蓝矾跪倒在地,郑重的接过书信,“属下定不负所托,请五爷放心。”
话才说完,我便伸手将他从地上拉起,轻轻搂入怀中,习惯的理着他乌黑的头发,眼眸和煦的看着他,“矾儿,此事关系重大,你立即启程吧,路上小心。”
他晶莹的目光倾注在我的脸上,微微闪过一丝失落,有些恋恋不舍地道:“爷……您自己保重,我会尽快回来。”
走到门口,又忽然回头,想了一下,终于决心说出来:“……爷,我要多嘴两句……我总觉得那个吴柯看您的眼神怪怪的……您一定要小心那个人。”说完怕我责怪他似的,一溜烟的跑了。
怕是哪个王府的侍卫长都不会像蓝矾那样子吧,居然敢参与议事了,想是自己平日太过纵容了。失笑的摇摇头,面色却渐渐凝重了下来,连蓝矾都感觉到了,这个吴柯怕是真有问题了。
月明星稀,已是仲夜。
放下京中传来的折子,批复了一些,明日便可遣人送去,习惯性的去端身边的茶碗,却发现那汤水早已凉透,还透着一股子奇怪的香味,莫不是流西的茶叶与别处不同,怀有异香。捏捏微酸的脖子,不由想起总在一旁温文陪侍的人儿,心思细腻至极,简简单单的一碗茶都从来不会让它凉掉,更别说在其他事情上的细心周到了。今天忙忽了一天没见了,也不知身体可好些了。
起身往子墨住的别院走去,想起他早上的倔强,禁不住微微一笑,这个人外表温润,骨子里不知有多孤傲。
屋内的还灯还亮着,想来他也操心着流西的战事,未曾休息。慢慢的走近,依稀听到屋内还有人在说话,随着三月的微风,在幽静的夜里飘了出来——
“阿逸,你可是受委屈了……若实在不行,干脆回老师府上算了。”那个声音清朗稳重中带着一丝忧虑,竟然是刘宇轩!
子墨迟迟没有说话,我的心有些沉了下来,慢慢的走到窗下的树荫下,看着屋内举止亲密的两个人,子墨被刘宇轩牢牢的抱在怀中,头转向内侧,看不出表情。
“到底怎么了,小少爷,你也说句话呀,”刘宇轩紧了紧手臂,眼中惊疑更甚,“臻王学识气度犹如高山深渊,在皇子中也算是出众的了,只是心思却如大海惊涛,深不可测。在他身边处事若是有半点不当,只怕就会万劫不复,死无葬身之地。阿逸,你一切要当心啊。”
子墨闻言身子微微颤动,依旧默不作声。
不知怎么的,他们这一幅兄慈弟恭的样子让我很不舒服。轻咳了一声,加重了脚步走到门边,轻唤到:“子墨——”
很快门“吱呀”一声打开了,子墨站在屋内,脸色虽还有些苍白,但衬着烛光显得格外的骨秀神清。他见是我,微微一愣,立即小心翼翼的上前两步,便要行礼,我抬手止住了,随意的笑了笑:“睡不着过来看看,没料到打搅了你们师兄弟讲话了。”
“罪臣给王爷请安。”刘宇轩利落流畅的下跪施礼,恭敬的说道。
我也不去看他,只扔下一句:“少礼,”便抬脚走进了内堂。
既没叫起,也没让他继续跪着,刘宇轩面上禁不住有些尴尬的跪在地上,眼光求助的看向子墨。
子墨轻叹一声,走上前去,俯身拉起他,“五爷的意思便是让你随意坐了。”
看着底下的两人神情都有些忐忑,心思一转温和的开口:“既然今夜本王来了,就把事情讲的清楚些……如今的战况府君也是知道的,本王就想了解府君的决定。”
刘宇轩深吸一口气,欲言又止。
我浅浅一笑,语气愈加柔和:“但说无妨。”
刘宇轩走到我面前,神色凝重的缓缓跪下,俯身磕了个头,才沉声道:“罪臣身为朝廷命官,自当固守本心,矢志不移。”
我看着他的眼神,坚定、清澈、坦荡,确有泱泱君子的大气,我不得不承认这个刘宇轩着实具有独当一面的才能。
他把腰身一直,双眼炯炯的看着我,朗声道:“王爷,罪臣地位卑下,生死或许只在强权者一念之间,然则大丈夫立世,贵有一念之持,便不能轻辱。此身可摧,此志不可夺!”
“师兄……”子墨禁不住出声劝阻,眼光却轻轻的飘到我的脸上,探察我的心思。
没想到这个欧阳家培养出来的人不但聪明厉害而且都那么倔强。
我仰头哈哈一笑,望着他们有些惊讶的脸孔,脸色一收,正容说道:“府君既是志念坚定,本王有岂是曹操之辈?”
“明日,便会恢复你的官职,不过……本王对兵变之事很是好奇,府君可愿告知详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