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伸手拉住他欲下床行礼的身躯,无奈地轻叹一声,“说了就算了,下次不准。”
接着把他搂在怀中,放下他长长的如流云般的乌发,轻柔的抚摸着,半响,才缓缓开口:“你可知当年子墨的父亲送他来我身边时说的话?”
“……相国大人说了什么?”蓝矾有些迟疑的看着我。
“他要我的夫子替他欧阳家教出一个魏林来。”
“什么?魏林大人是前朝赫赫有名的丞相,几百年都不出一个的惊才绝艳的大才子!”
看着蓝矾震惊的面容,我能猜出此时他心中所想。点点头,“你没猜错,但是还漏了一点……魏林同时也是权倾天下、不可一世的贵相。”
“可是……相国大人已经是……”,蓝矾的神情有些不安的没有往下继续说。
在世人眼里,现在的欧阳宰辅已经是权倾天下,富甲一方了,连皇家都要忌惮三分。当年母妃在世时,极受父皇宠爱,声明显赫的欧阳家才会将幺子送给我做侍读,他们以为照着当年母妃的实力,一个强大的邻国的公主,加上美艳无双极受君宠,我继位的可能性最大。而母妃为了得到欧阳家的帮助,极有可能也允诺过一些事情。不过,人算不如天算,母妃无福享受帝王的恩宠,只能将父皇的爱怜带去另一个世界。如今的众位皇子中,父皇也没有流露出特别偏爱哪一个,所以欧阳家开始有些着急了。
我静静的摇摇头,“蓝矾,我并不是说子墨会背叛我……我只是希望他早日看清形势,不要夹在中间两头为难,最后自己逼自己去做一些事情……若是他始终分不清谁才是他生命中真正的主宰的话,我就是再爱惜他又有什么用呢?”
蓝矾抬起头看着我,那双眼中深黑色的瞳孔,竟有一种可以穿透我思绪的伤感。
我闭上眼睛,不再说话。他见我如此以为我睡了,也静静的伏在旁边,不久便传来了宁静而有规律的呼吸声。
欧阳家的势力已经伸到了朝野中的每一个角落,父皇那么睿智不会不察觉。以前可以通过欧阳家来做一些身为帝王无法完成的事情,那么现在不同了,父皇年纪大了,他在把这万里江山交到儿孙身上时,必定要挖掉这颗长在身上很久很深的毒瘤。
我思来想去,老八来宣过密旨后,就发现这次的平叛很有问题,极有可能就是父皇准备动欧阳家的一个信号。流西的知州是欧阳家的人,最近他们又与和子墨频频联系;父皇竟然派了我去平一个小小的叛乱,难道不是因为子墨在我身边?
深深的皱紧眉头,无论如何,子墨,千万莫令我失望啊!
第二日起床,经过一夜的休整,精神倒是觉得好了很多,依旧与蓝矾一同骑马走在前面。
出了城镇,便开始沿着山路走,虽然有些危险但是一条近道。随行的队伍一直保持着安静快速地向前推进着。忽然听到车内子墨一声惊呼,声音中含着焦虑:“楚大人,你没事吧?”
我立即住马向后看去,整个队伍也因此停了下来。
楚瑞跌跌撞撞的挣扎着下了车,清瘦的身子还没有站稳,那细长的手指紧紧抓住车辕,弓着身子克制不住地呕吐了起来。
我微微皱眉,看着他细瘦的身子难受的一阵阵地颤抖,吐的似乎挖心掏肺直不起腰来的样子,心中有些怜惜。
翻身下马,走到他跟前轻轻的扶住他,柔声说道:“那边有眼山泉,过去休息一下吧。”
他晕晕糊糊的被蓝矾搀扶到水边,喝了几口甘冽的山泉,脸色似乎没有刚才那么苍白,好像缓了一点过来。
难得这山林之中竟有这么一潭碧幽,在阳光的照射下,散出潋滟的光泽。我望着水面上泛起的银色的光,心中顿决畅快不少,双眼含笑的伸手拨弄那泊泊的泉水。看着清澈的水顺着自己修长有力的手指流下,滴在下面的碧潭中,溅起一道道涟漪。
独自玩了一会儿,抬头去看楚瑞是否好些了,没想到他坐在一边正睁大着明亮地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我,见我转过头看向他,那张漂亮的秀脸上竟突然之间窘迫地布满红晕。
一旁的蓝矾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楚瑞被蓝矾一笑,更是窘迫的偏过头去,一丝红晕慢慢的从他那白玉般小巧的耳垂处漾了开来。
我无奈的瞥了一眼偷笑的蓝矾,他则对我吐吐舌头,摇摇头,随意的说道:“炎华身子舒服点了吗?”
“是……多谢五爷关心,好多了。”他循礼回道。
“若是晕车的话,一会儿就让蓝矾带着你一同骑马吧。”
“是。”
看着他明显比以往要局促的样子,暗自好笑,“走吧。”正要上马,却见车内的子墨呆呆的坐着,神情失落脸色有些苍白,手里拿着一卷书,眼神却飘在我身上。
侧目看了他一眼,沉默了一下,吩咐道:“走。”
阳光过了正午渐渐的暗淡了下去。因为楚瑞的晕车耽误了一些时间,所以正午的饭就草草的用些干粮垫了过去。
抬头看了眼顷刻间乌云密布的天空,听到身边的蓝矾说道:“爷,让他们把雨具拿出来吧,瞧着像要下雨的样子。”
队伍随即停在了路边,侍卫们都下马打开背囊准备雨具,这时从山坳对面转出来一对人马。
样子像是走镖的,十来个镖师压着五辆镖车慢慢的朝我们走来。按理说一切都很平常,可是就是在这山雨欲来的大风中,竟然可以嗅出一丝嗜血地杀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