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对方是自己的哥哥呀!
莫憬玄调整了下坐姿,让李沧澜更舒服地枕着他,突然冒出一句:「你们有什么事瞒着我?」
李沧澜侧过脸来,低声道:「你还是信不过我」
莫憬玄见他面带轻愁,心里一阵揪痛,柔声道:「我只是奇怪,他们见了我,为何没一点意外,我毕竟是已死之人」
「憬玄,」李沧澜握住他的手。「他们都不是外人,本王也不愿意刻意隐藏,委屈了你,你的性子是宁折不弯的,本王怎舍得让你不见天日?」
莫憬玄不由得冷了神色,道:「这么说,岂不是人人都知道了知道了我是你的你的」
「我的爱人。」李沧澜看着他的眼睛,低语道:「憬玄,不要轻贱自己,不要轻贱本王一片真心。」若有人对你有一丝一毫轻慢,即使是我的兄弟,也绝不轻饶。
莫憬玄没有答话,只轻轻回握住李沧澜的手,十指交错,任那熨帖的温度,一直暖到心里去。
「双儿别动,再等一下就好了。」莫憬玄换了支湖笔,沾丁朱砂,细细描绘纸上美人水润的樱唇。
眼看着到腊月底了,府里忙着收拾打扫置办年货,虽然人少冷清些,却也有过年的喜气,李沧澜忙于公务,连着几日宿在宫中。缺了那人,倒是一下子清静了不少,至于长夜漫漫锦衾不暖,他是打死也不会承认的。
不过,白日里确实无聊得紧,否则也不会把双儿骗到书房为她作画了。
「双儿可是个小美人儿了。」莫憬玄点上最后一笔,「等开了春,也该寻婆家了。」
「双儿才不要!」双儿呶呶小嘴,凑了上来,晕红了双颊,道:「双儿要留在这里,一辈子服侍公子。」
莫憬玄不禁失笑:「哪有那么多一辈子,我也是迟早要走的。」
「莫公子」双儿悄悄地抬眼看他,只见他眉宇之间一片平淡安详,又念知他心里茫然无措?「公子打算何时动身?」
莫憬玄痴痴地望着醺炉里逸出的缕缕轻烟:「或许明天,或许明年,我也不知道。」
天下之大,总有他容身之处,单凭这一手字画,也断然不会饿死。
算是逃吧,至少在那人看来。李沧澜是坚定执着不肯放手的人,可是有些事,并不是紧抓不放就能留住的,长痛不如短痛,早些挣破情网,断了纠缠,也未尝不是好事。
「公子。」小双抓住他的衣袖,心疼于他眼中不期然闪过的痛楚,劝道:「公子何必自苦?双儿看得出六王爷对公子一片痴心,绝不会负了公子的!」
「负我?」莫憬玄瞥了她一眼,摇头道:「我并未对他动情,何负之有?」
这句话,几分真假,他自己也不知道。
「莫公子,镇国将军来谒,正在前厅候着。」王府总管江大来报,打破了一室的沉闷,莫憬玄皱眉道:「王爷不在府中,请段将军自便吧。」
「这」江总管犹豫了下。「镇国将军是专程来见莫公子的。」
见他?莫憬玄沉岭一下:「那,烦劳江叔带他来书房。」
让座奉茶之后,一时相顾无言。
莫憬玄原本心情有些低落,也便省了寒喧客套,只等段湘开宗明义,直奔主题。
段湘抿了一口清茶,寻思了好久怎么开口,眼看着对方一脸有话快说的神气,一急之下,没头没脑地冒出一句:「你几日未见着他了?」
莫憬玄眼中窜出小火苗,偏偏装出一脸幽怨。「一日不见,如三岁兮,算来,也有十几年了吧。」
「哦」段湘难为情地笑了一下,心知惹了莫憬玄不悦,只是有些事实在不好直说,否则就不是跪三天祠堂能了结的了。
「莫先生千万不要怪罪,段某无知,如有冒犯」
「段大将军所来何事?还请开门见山。」莫憬玄客气而疏远地打断他,心细有些失礼,只是对方温温吞吞欲遮还露的态度让他不爽,慰问深宫怨妇一般的开场白更是让他本来就稀薄的耐性所剩无几。
好像出师不利啊!段将军继续喝茶,重新考虑怎么开口。
天晓得他最不爱跟文臣打交道,一个个九曲十八弯的肚肠捉摸不透,翻脸比翻书还快,偏偏又灵牙利齿说得人无言以对,若不是有托在身,他绝对会一如既往地对莫憬玄等人敬而远之。
唔,茶不错,再续一杯。
莫憬玄少得可怜的耐性随着醺炉里荡出的轻烟而消失殆尽,手指轻敲桌面道:「段将军可是为六王爷与我的事而来?」
段湘叹了一声:「是。」
莫憬玄冷笑道:「段将军不必操心,憬玄自有分寸。」他的事,他们的事,什么时候轮得到外人来指手划脚了?
段湘很没面子地苦笑,真是话不投机半句多,早知道自己不是当说客的料,便一拱手道:「莫先生误会了,段某绝无此意,只是红尘几十年,不过自寻烦恼,莫先生本是至清之人,还请三思。」
莫憬玄沉思许久,莞尔一笑:「寂远大师可好?」
段湘眼中闪过一抹赞许:「段某才从护国寺回来,寂远大师嘱我捞话给莫先生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莫憬玄垂下眼帘,不让心思外泄:「憬玄明白。」
段湘欲言又止,行了个礼:「段某告辞。」
送到门前,段湘望着树下小山般的积雪道:「世事虽难料,雪一盖也便眼不见心不烦,只是那融雪的时节,才真是寒冷刺骨,莫先生,还请珍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