运动场上,卷尔和罗思绎坐在看台最高处,看着在跑道上跑步、散步的同学,有独自一人的,也有三三两两的;有的是恋人,有的是一般朋友。那种平稳的步调,配合着旁边宿舍楼晕染过来的灯光和夜色,让人有一种置身画卷的错觉,又仿佛除了自身,周围的一切都在缓缓流淌。
“这里很舒服吧?”罗思绎忽然问。
卷尔点点头。
“没上大学前,我有时会来这里一个人跑上两圈,跑到脱力了就让自己栽倒在草坪上。我跑的时候也知道,即使是这么努力地跑,也只是兜圈,永远也到不了我想去的地方、到不了他身边,除非他肯站到我的跑道中。”
“你向他跑过去不就行了?既然你想,就把他的位置当做你的方向呗。”
罗思绎摇摇头,“你的方法在我这里行不通的。他一直就在旁边,我还怎么跑过去?一步的距离可就是怎么也跨不过去。”
“罗思绎,”卷尔想了想,还是开口,“要是他主动跨过来呢?”
“我看不出有那个可能,他的姿势怎么看都是要向别人迈进。”罗思绎说着,轻笑了一下。年轻的烦恼似乎很容易在自我解嘲中被冲淡一点儿,也因为人生似乎才刚刚起步,心底总还揣着希望。
一只手的距离(3)
“是有这个可能的,真的。”罗思绎的话倒是触动了卷尔。她和高莫之间可能就是一臂的距离,或者只是一只手的距离。她从来没想过他会主动跨越这个距离。只可惜他伸手过来,自己却没握住。她用手指缠着自己的头发,缠住、松开,再缠住、再松开,她的心和她的头发一样乱蓬蓬的。卷尔很想和罗思绎说说今晚的事情,她觉得她会懂。只是不知道以她现在的状态,她有没有心情听。
“高莫主动了?”罗思绎果然冰雪聪明。
“算是吧。”卷尔这会儿才渐渐体会到有种喜悦在心中升起来,似乎离开了他的身边,才敢慢慢相信那是真的。
“陆卷尔,你真幸运。”罗思绎由衷地说。那个高莫听说跟老僧入定一样,谁的青睐都不为所动。之前还担心卷尔会受挫呢,现在看来他可能是心里早就放了个陆卷尔,没别的想法而已。
“幸运吗?”卷尔不安地挪动了一下自己的身子,举起刚刚高莫握过的那只手,“我好像把幸运断送在我自己手上了,唉!”
“怎么说?”
“他是主动了,可没等我来得及回应就被王老师抓走了。再出来时他已经不见了。”
罗思绎马上站起来,“走吧。”
“去哪儿?”
“找他啊,继续回应啊!”
罗思绎雷厉风行,卷尔反而迟疑了,“也不急在一时吧。”
“莫等闲,空悲切。”罗思绎甩下一句话,就径自先走了。
高莫宿舍楼下。
陆卷尔虽然忐忑,但上楼时还强自镇定、旁若无人。她前几次去找高莫,已经有些熟门熟路了。她不需要登记,收发室的老大爷就会很亲切地笑着说:“找谁啊,快上去吧。”她没想到,这次竟然一点儿都不顺利,上到一楼一半的地方,就被一个大爷从后面追上,强行拉了下来。收发室的老大爷换了个人,说话口气很凶,关键是口音很重,他大声嚷了半天,指指点点、比比画画的,卷尔还是没弄清楚他为什么不让她上去。
“咦,六壶水?”
卷尔正觉得头大呢,有个声音插了进来。她抬头看看,也算是认识的人,就是那位侯委员。
“找丁未吗?我,我上楼帮你叫,女生不让上。”侯维源知道自己刚刚一时说走嘴,把他们在宿舍胡扯时给这个女生起的外号给说出来了。当日她在底下对着他的架势,他可还记忆犹新呢!再杠上,他还得败下阵来。所以,他没等卷尔答应就一步跨几阶地上楼了。
那个老大爷见有人上楼帮着叫人了,就指着门口让卷尔到那里等,自己便回屋了。一个说不清,一个根本不给她机会说,卷尔也没办法,只好到门口站等。这个时间,也不知道丁未回来没呢。这位侯委员看来体力很好,他不辞劳苦地愿意跑上跑下,她也没有办法。六壶水?!别以为刚刚那个大爷声高,她就没听清楚,丁未他们宿舍拿她当笑料为生活添姿彩啊!这笔账以后有机会再算!
好一会儿,那个侯委员才气喘吁吁地跑下来,“丁未好像还没回来呢。附近几个宿舍、水房、厕所、活动室我都找遍了,也没看到他的人影。”
卷尔等他的气喘匀了,才说:“我不找丁未。”
“啊?那你找谁呀?”侯维源嘟囔着,“不早点儿说,我在走廊里喊他那么久,别人都问我是不是孩子走失了。”
这么严肃认真的时刻,卷尔还是被侯维源逗得笑出声来。
“我找321的高莫。”
“321,不是就住我们楼上?我们是221。”
一只手的距离(4)
这栋宿舍楼的一层是半地下的,因此二楼就是最低的楼层了。卷尔不自觉地翻了一下白眼,就上了半层楼梯,却用了这么久,这个侯委员同志看来真是对丁未进行了地毯式的搜索。
侯维源也不用卷尔下一步的指示,马上说:“我这就帮你叫去,高莫是吧!”他说完又风风火火地上楼去了。单看他上楼的架势,根本就像是要爬十几层一样,运足了力气。
被侯维源这么一掺和,卷尔的紧张感彻底被他卷走了。她只要在这里等着就好。
果然,不一会儿侯维源跑下来,“他们宿舍说高莫不到关门前五分钟是不回宿舍的,让你到实验室找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