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话说得可谓半分不留情面,换了别人早变了脸色,可惜在场几位都是久经世故的,早练就一副喜怒不形于色的本事。
宫阙程不管心里怎么看待阮玉京,明面上总是笑意盈盈和善可亲的,他嗔怪地看了宫安蓝一眼,“这么大了,怎么还这么没规矩?”
而后他笑着看向阮玉京,“刚才我还跟你爸爸说到你呢,昨天的发布会你办得很漂亮啊,晚上我就听人说了,郁家那小子跑去给你捣乱了,是吧?唉,还是你们年轻人反应快啊,换了我们这些老家伙,遇到这种事,八成早慌得没神了,哪里能想那么快想到应对方法?难怪az能在你手里做起来啊。”
阮乾听他这样说,流露恰到好处的与有荣焉的神情,客气道:“哪里的话?还不是多亏了明决嘛?要不是明决,他哪里来的本事请到小贺?你是不知道,昨天听到出事的消息的时候,我手心都出汗了,还好明决也去了,小京,回头看见明决,你得好好谢谢人家,知道不知道?”
阮玉京笑着应声,“我知道的父亲,我会好好朝他道谢的。”
事实情况却是,昨天把郁绍元送去警局后不久,阮玉京便接到阮乾亲自打来的问询电话。得知发布会现场被破坏,模特受伤,阮乾立刻要求阮玉京给他一个合理的交代。
如果交代不了,那就干脆把az执行总裁的位置让出来。阮玉京做不了的事,有人能做。
后面见事情圆满解决,az的口碑不降反升,所谓的“交代”才不了了之。
一路聊着天,四人走到餐厅门口,细密雨幕还在徐徐落下,不远处一闪即逝的闪光灯属于仍在敬业工作的媒体记者。
餐厅门口则停候着几辆来接他们回去的车。
阮玉京原来打算亲自送宫安蓝回去的,有宫阙程在,他自然不方便再越俎代庖,笑着朝宫安蓝挥手,说回头再聊。
宫安蓝虽然因为订婚的事对宫阙程心生不满,但比起阮玉京,她显然也更加乐意跟自己的父亲同行。
她无所谓地朝阮玉京摆了摆手,便准备上车,宫阙程却在此时像是忽然想起什么一样,驻足朝阮玉京看去。
“欸对了,小京,差点忘了说,下个月你闻阿姨过生日,家里几个小辈说要好好陪他出去玩一玩,到时候你要是有空,也跟着一块儿去玩玩吧。”
宫安蓝听见这话,不耐烦的表情被怔然取代,下一刻她猝然转眼,朝阮玉京的方向望去,却见对面的阮玉京也在这一刻,流露出迟疑的神情。
宫安蓝眼中的阮玉京一贯都是从容的、得体的,不管六年前,还是现在,他自来都是一副波澜不惊的模样,仿佛没有任何事,能够触动他冰封的心灵。
即便冷嘲热讽,他也戴着好整以暇的面具。
如此真实的情绪流露,宫安蓝着实第一回看见。
阮玉京却没有让自己迟疑太久,很快他便收起所有情绪,露出一个得体的笑容,“我知道了宫叔叔,到时候我一定抽时间过去,当面……祝闻阿姨生日快乐。”细雨飒飒飘落,路灯寂然耸立在雨夜之中,黑色慕尚远远驶来,刹停在别墅门口。宫明决推开车门走下车,撑开伞走进雨幕之中。
到了门口,他收起伞,推开家门,一道沉闷的锐响,此时从头顶的方向传来。
别墅隔音效果好,寻常声音无法穿透厚实墙壁,那道锐响因此显得格外刺耳。
宫明决微拧起双眉,朝二楼的方向投去一瞥,花纹繁复的地毯一路往上延伸,尽头却不见半个人影,宫明决低下头脱下沾了雨珠的外套,递给等候在旁的女佣,朝一楼的起居室走去。
起居室的沙发上,宫安蓝正白着一张小脸坐在那里,她的身上还穿着白日约会的靛蓝色连衣裙,脚上的皮鞋也还是白日出去的那一双。
她的膝盖上趴着一团黑白相间的奶牛猫,猫咪的听觉优于正常人类,此刻它正高高地竖起两只尖尖的耳朵,一双橙黄的眼睛瞪得溜圆,下巴抬起,黑圆的瞳孔牢牢锁定二楼主卧的方向。
宫明决走到宫安蓝旁边,拿起茶几上的矿泉水瓶,“怎么回事?”
宫安蓝闻言抬头,朝二楼主卧的方向投去一瞥,小声咕哝:“还能怎么回事?下个月妈妈生日,爸爸让那个谁也来。”
宫明决喝水的手微微一顿,随即恍若无事地继续发问:“那个谁愿意来?”
宫安蓝想起阮玉京一刹那流露的迟疑模样,嘲讽地笑了一下,“怎么可能愿意?他又不傻,知道我们家不欢迎他,还硬往上凑?不过,他不愿意又怎样?爸爸都开口了,他怎么可能拒绝?”
“……”宫明决说:“那倒也是。”
奶牛猫此时从宫安蓝的膝盖上跳下来,挨到宫明决脚边。
这个家它第一喜欢闻璋,第二便是领它回来的宫明决。它亲昵地蹭了蹭男人的西装裤腿,仰起脖子喵呜叫唤一声。
宫明决拧上矿泉水瓶的瓶盖,弯腰将它捞起,而后他便一边挠着奶牛猫软乎乎的下巴,一边迈步朝楼上走去。
“欸哥,你干嘛去?”宫安蓝在他身后喊他,“他们还没吵完呢,你别上去添乱。”
宫明决头也不回,“没吵完才要上去添乱,都快十点了,你想让妈妈哭着睡着?”az办公大楼是阮玉京专门找人设计的,规规整整的立方体,外立面呈纯白色,侧面一段弧形设计,镶嵌巨大的三个黑色字母az。
白色似乎是一种极具穿透力的颜色,即便在光线暗沉的蒙蒙雨天,它矗立在钢筋水泥交错的城市天际,也仿若一个发光体一般,轻易吸引人的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