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小姐——安小姐?”吕枫被念离这一番说的有些下不来台,却是看到安以柔这反应,又放下心来。
纵使这安家大夫人他糊弄不了,眼前这安六小姐倒是中了套。
“我——我——我身子不太舒坦——”安以柔面色入土地拜别而去,念离上前扶住老太太,可老太太倒是没多说什么,跟吕知府寒暄几句,就嘱咐念离与她一道回府。
念离一走,吕枫就狂摸汗,张庭眼珠子溜溜地转。
“这个安夫人是个什么人物?从没见过这样难对付的女人!”
“是啊,她叫我一声吕大哥,我却对这个小妹一无所知——”吕枫陷入沉思,“张庭,要好好查查。”
安老夫人一路上没说一句话,那眸子却是难得的有神,仿佛又回到从前那当家的时候了。
刚到了门口,安老夫人就吩咐道:“念离,叫柔柔来主堂听训。”
念离低眉顺眼地应下了。
来到安以柔的园子口,念离故意弄出些声响,估摸着安以柔把眼泪也擦干了,才进了园子。
一看她眼睛还是红的。
“柔柔,娘叫你去主堂问话。”
“没什么好问的,她得逞了,我的丑事就要天下皆知了。”
安以柔别过头去,念离并未安慰,仍是站的远远地,十分冷淡。
安以柔有些好奇,平日对自己很是关心的大嫂今天怎么回事?“怎的,你又要教训我了?”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伤痛,这么多年了,你一直活在自己的伤痛中不肯出来,还强迫身边的人跟着你一起痛着,这样真的是你愿意看到的么?亲者痛,仇者快,究竟一纸薄面重要,还是世间公道是非曲直重要?你难道真的要看着那些歹徒就这样逍遥法外了么?”
“大嫂的话,我听不明白。”
“按照律法,知府大人若想将这些歹人处以极刑而或重刑,需上报郡守审核。这个案子,按照常理,足够送上去了,可是知府大人却私下相邀,暗示再三,等我们安园的表态。如若我们为了保全颜面,不予追究,那知府大人收了好处,就替我们把案子压在县衙一级,此事就春风化雨,消无声息——”
安以柔恍然大悟,原来这知府是在勒索钱财。
好一桩买卖,做的真是精明,怨自己身在其中脑子一团浆糊,竟连这儿都看不明白。
“安园的表态,就是柔柔你的态度,不然你以为老太太这会儿叫你过去是干什么?看你笑话的么?”
“她为了安家的颜面,自然会出这个钱,哼,在这个家族不济的时候,我这个家门败类无端端地又花出这一笔开销,真是够添彩的——可这银子也不能让言秋出吧,难道要跟他说,拿点银子出来,堵住悠悠之口,买那些欺辱你老婆的人闭嘴?”
“是不是你想的这样,我们一同前去便知。”念离上前不由分说牵了安以柔的手。
姑嫂二人就这般前往正堂,路上看到不少下人都搬着花瓶、箱子的往正堂走,进了堂子,着实吓了一跳,安老太太是把安家能卖出去钱的物件都折腾来了。
安以柔的笑很凛冽。
姨娘先迎过来,不由分说地蹭上来,又指着满地的东西,喷着唾沫星子:“别怕,砸锅卖铁也要打点好当官的,一点事儿都不会有。”
“娘是女儿的遮羞布,这是这一遭,又要破费了。”安以柔说的面无表情,抬眼看了看端坐在正堂的老太太,微微一欠身,“本已是残花败柳,还要砸银子刷上绿漆。”
老太太一抬脚踢翻了一个花瓶,清脆的一声,碎片锋利。
“这笔钱,我拿不出。”
安以柔猛地愣住了,姨娘哭嚎着:“您可这不能这样啊!柔柔再怎么说也是老爷的骨肉啊——难道您能看着老爷的血脉被挂在城墙上去丢人现眼?姐姐——我从没叫您一声姐姐——我给您跪下了啊——”
说着,姨娘到真的噗通一下子给老太太跪下来,安以柔看着这一跪竟然忍不住地开始翻滚泪花。
“姨娘,你起来。”
安以柔先是温柔地唤着,见她不动,猛地上前拉扯,“娘,你给女儿站起来,不要给她们下跪!你忍气吞声,我忍辱负重,到头来不还是要自己顾自己的——”
老太太的眼睛瞪得好大,那精气神儿就跟个二十岁的小伙子似的,任姨娘怎么撒泼地哭,安以柔怎样刻薄地骂,都不理睬,等屋子里安静下来了,才慢悠悠地开口:
“念离,你是安家掌事儿的,你要怎样办?”
念离也是一愣,自安家败落她开始操持,安老夫人还是第一次亲口承认这安家由她来当家,这让她多少受宠若惊,只是这个时候太过欣喜显得不合时宜。
“媳妇认为,不应出这笔钱。”
姨娘素来对念离敬畏三分的,听了这话,差点一口气没上来晕死过去,安以柔稳稳地扶住她,对着念离一肚子委屈,就像个孩子发现一直向着自己说话的娘亲突然替别人说话了一般。
“细说来听听。”老夫人吩咐着。
“是。”
念离正对着安以柔母女,说:“今天一早,柳枝和大志从外面回来,就告诉我,城里都在传,说十年前在安家犯事儿的那伙人落网了。我以为我是第一个知道的,没想到,娘比我知道的更早。”
安老夫人并未作声。
“所以娘才会突然找柔柔谈心,当着莫弟兄的面儿,直言柔柔不愿提及的往事。娘是想在吕知府传话前,先让柔柔你想明白了,究竟这个痛,你要留给自己,留给你爱的人,还是那些伤害过你的人——你越是躲,越是掩盖,这伤口就越难以愈合。让那些指指点点的人看看这光天化日下的恶行吧——你不该是被嘴舌的对象,该被唾沫淹死的,是那些可恶的男人!”